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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灵兽 豆腐坑水鬼陈阿狗

直到船到了深水一点的地方,才从船尾那里出来两个年纪很小的帮工。

只见这两人各穿着一件破烂的蓝布褂,外头套一件脏得发黑的宽布似的长袍。

说是长袍,实际就是一块拼凑在一起的布块。

两个大孩子大冷天,光着脚,冷得哆嗦。

我把穿在中间的一件稍微厚点的棉衣(其实是阿部那天回来的时候,从曾家拿回来的。曾槐志来的时候,又拿来了一些冬衣。)让这两个大孩子穿上。

我又从随身带的小包袱中取出两件棉衣,递给这两个大孩子。

两个孩子不吭一声,咚一声跪在地上猛地磕头。

把我给弄得很不安。

这两个孩子是哑的。

船夫从船头瞧见这一幕,用竹竿轻轻地划着水,等船头走顺了,就放下竹竿,低下头钻了进来船舱。

他对两个哑巴打着手势,看样子好像是说:“这个人很有人心,你们要用眼睛看,用耳朵听。”

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两个孩子定定地看着船夫,对望一眼之后,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我对船夫说:“幸亏是我的这位兄弟带多了几件衣服,不用放心里去。”

船夫闷闷地说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给烧。。。。。。烧哑的。。。。。。衣服,衣服好,不给人抢了去。”

阿部解释说:“江上比岸上更加不太平。河匪连衣服、女人头发都要抢。”

听得我胆战心惊。

“阿忠。。。。。。。郑。。。。。。郑阿忠。。。。。。”船夫结结巴巴地讲着一种带着方音的语言。

我想了一下,阿忠大概是福建人。

“阿忠大哥,有劳您了。”穷苦人家是值得同情的。

这个黑暗的时代,大家的命运显得如此艰难:靠自己劳动谋生,也未必挣到一件保暖的衣裳。

一直顺江而下,这天的风是个北风,从四面乱刮而来。

船夫在从船舱走到甲板前部,又像一只巨大的黑鹰一样弓着身站在那里。

他时而默默地用长竹竿丈量着水深,时而抬起头看看两岸的风景。

行了半日,我们到了一处河道九弯十八曲、两岸峭壁逼仄着江上小船的浅滩。

阿忠小心翼翼地站在船头,用竹竿把船头调往和滩石相反的方向撑去。

船尾的两个孩子,一人站一边,也拿着一把竹竿,轻轻地让船尾和船头方向一致,好让船只顺利走过浅滩。

这里的水流刚好又有好几个大漩涡,江水到了这里,已经很浅了,灰白的石头露出狰狞的面目,好像是一堆堆被人施了妖法才变成这样的姿势,专门等着路过的船只,不能使之顺利通过。

船头刚刚离开一只小型漩涡,阿忠赶紧往船中间走了一下,依旧半蹲着,脚下用力,手臂也用力,一条竹竿往旁边的石头一点,船头一翘,小船险险地过了一只漩涡。

还没喘过气来,又遇到一个两边都是锋利的石头的大大,阿忠皱着眉,把防风的大帽子给放到舱门处,对着船尾的两个大孩子打了一通手势,嘴里喊起了号子,鼓励两个大孩子醒醒目目地看好了眼前的这个漩涡。

我对阿部说:“阿部,你和陈夫人,要尽量坐船中间靠近船尾的地方。最好把一些重的行李,也搬到船尾,把重心放到船尾,船头轻,才能翘起来,才过得了漩涡。”

说完,我就走到船尾,向一个孩子要过来一条像手臂一样粗的竹竿,我亲自压船尾。

这时候,陈夫人犯病了。

自从上了船,被北风一吹,加上波浪的颠簸,陈小夫人就开始头晕,在贴身丫鬟的安慰中,痛苦地半睡着。

我不懂手语,只好对另外一个稍微老成些的大孩子喊:“一会,船头过漩的时候,我撑前,你撑舵。”

撑前就是增加速度,撑舵就是让船尾顺着船头方向轻轻吊着一个势。

大的孩子点点头。

阿部把行李往稍微船尾一挪,船头果然便稍微翘起来一些。

阿忠看准了离漩涡中心稍微远的那块石头,他想从那块石头和漩涡之间那点顺流过去。

那块石头和漩涡中心不到半米宽,另外一块则是漩涡的一部分,想从那边经过,已经不可能的了。

我冲阿忠大喊:“船头喊个号子给船尾!”

阿忠回望我一眼,表示同意。

我屏住了呼吸,转身紧张地看着船头的阿忠。

我们的船即将走到漩涡边缘,只见阿忠突然跃起身来,“吼”一声大叫,忽的一下跳到了石头上,接着一个转身,迅速地伸出手上那条粗大的竹竿,把它伸到船底,让竹竿和水流成平行方向,相当于把船底给轻轻架起来。

阿忠这招是我们没想到的,着实把我惊呆了。

那个小的孩子早就已经钻到船头去了,看他手脚利索地从水中捞起那条粗竹竿,重新抓在手上。

船尾这时候由于我和大孩子在,显得略微沉重。

那大孩子此刻见漩涡把船尾也吸了过去,就赶紧一扔竹竿,也钻到船中间去。

这样两个孩子镇船头,我在船尾。

漩涡好像突然发现了我们是它的敌人,故意增加了力度,想把船尾吸下来。

前头那孩子又拿起那条竹竿,拼命往前拉力。

“去船舱!”阿忠站在石头上冲我喊。

船尾已经过了漩涡,我蹲着回到船舱。

阿忠噗通一声,朝船后尾的水里跳下去。

哗!

原来阿忠不敢跳上船,因为他一跳,船尾受力,肯定会被拽下去。这样,漩涡的余力很容易就会把整条船吸下去。

我们总算过了险滩。

阿忠上了船,也不换衣服,见陈夫人病得厉害,便吩咐两个孩子靠岸。

过了浅滩,便是一大片沙滩。

阿忠不敢停在沙滩附近,怕水越来越干,一会就开不成来了。

我们停在一处岸边有个巨石的地方。

阿忠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也不换衣服。

我让阿忠赶紧换上衣服,但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阿忠没有衣服换。

他只好扭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的水,让它快点干。

如此世间,穷苦人家连一件替换的衣裳都没有!

我心里难过,看着自己的包袱,里边只有一条裤子,两对袜子。

我看着阿部,阿部说:“我有一件替换的里衬衣,身上倒是可以脱下一件,还希望阿忠大哥不要介意。”

阿忠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我说如果他感冒了,就没人替我撑船啦,还是赶紧穿上,不要生病,继续给我们撑船,把陈夫人送到修泰。

谁知道阿忠还在谦让,我们还在发扬同情心的时候,从岸上一条隐蔽的小路冲下来几个绑着头巾的男子,喊着:“蠢人不穿衣,衣不给蠢人!”

阿忠脸色一变,刚才很结巴,现在也突然地好了,焦虑地对我们说:“豆腐坑水鬼陈阿狗!”

从样子和名字看来,这几个人不是好人,不是劫财就是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