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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灵兽 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十几年前“不爱江山爱美人”而名躁两府的袁纯芳。

袁纯芳一身黄色补红的兵勇打扮,身后跟着十来个人。

袁纯芳身上的富家公子气质不复存在,面貌上反而是一番“沧海桑田”的气象。

我难以想象这是一位日日流连花舫、被人一口大烟一口羹汤地喂着的公子哥。

玉罗刹带来的那些人正想从袁纯芳身侧溜走,被“勇”字们排成一排给拦住。

只听到袁纯芳一声断喝:“凡是想着出去搬弄匪贼前来做救兵的,一律以长毛余党之罪送苏管带帐下杀头开肚!”

作为改变他命运的始作俑者玉罗刹,见他一身兵勇行头,脸上浮起一股轻蔑之色:“袁公子,久来不见!哦,不是袁公子了。我听说您跟着苏管带一起升了官,做了什长了。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一样了!”

说完,玉罗刹骄傲地用眼角斜看着袁纯芳。

袁纯芳听出了玉罗刹话语里的打击嘲讽,按捺住内心的愤恨,他一个箭步上前,对着众人说:“乡长有令:由于长毛从湘、赣、闽等地直窜西宁,官民皆受其扰。于是近日广南路粮台事干召集从县到里所有文武人员至县衙门商议筹粮办团练,以自保。”

陈宗伯点了点头,对陈大夫人说:“清泉原是为了乡里筹集粮草的事来不了。”

袁纯芳看了一眼陈宗伯,接着说:“县、乡、里、保均以筹粮事大,不处理乡间事务。我受乡长所托,特来查问这桩纠纷,有什么要投状的,要申诉的,要处置的,直接跟我说即可。”

聂文君正想说些什么,袁纯芳冷静地对琼庐的女仆说:“先把你家的细夫人扶起,送进后院整理干净,换上干净衣服,正好仪容才可以出来。”

玉罗刹看着聂文君被人搀扶着进去后院,这才转过身来,脸上堆起令人心惊地笑容。

“袁公子,我知你从了军,在苏元春的帐下做了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官。”说完,自顾自地故意捂着嘴巴笑了一声。

“剿长毛的功劳嘛,大的,我玉罗刹不敢跟苏管带争;小的嘛,我玉罗刹门下,认个‘协粮同力剿匪’,相信你们苏管带、席知县、江知府,都不会不认。”

玉罗刹拿出当时知府下令为了防御封州地界免受天兵践踏而各个商号、家庭、个人均要出钱、出粮、出力来协助办团练这件事来说,是因为她当时至少也捐了一百两白银,派出了好几十个门下的男丁去协助保团参加剿匪。

袁纯芳冷笑:“大名鼎鼎的女盗玉姐,捐出了百两银子,后来不是让那几十个帮手给到处挖坟盗墓、趁机抢别家商号金银财宝给补回来了吗怎么你今天还从我这里要吗”

玉罗刹果然是个大盗出身的,也不怕被人揭老底,反而哈哈大笑:“我谅你袁纯芳没有这一百两,你的全副身家,都花在我的姑娘身上了。你拿什么来补给我你出得起吗”

袁纯芳被玉罗刹旧事重提,想起十几年前家里的那场变故,虽说并非因为把钱全部放在姑娘身上而导致的,但是就是因为他浪荡挥霍,惹人注意,这才给家里引来灾难。

曾槐志给我和阿部轻声讲起袁纯芳这个人,我不由得对他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

因为我此时也经历了一场因为乱世才家破的动荡。

我孤家寡人,无所依靠,到处流浪,过了今日不知明日,表面看上去我自由自在,但内心实在苦闷。

我也叹了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曾槐志沉吟了一下,说:“有人也说,正是玉罗刹向当时在封、浔二府筹集粮草的席宝田一部,告发了袁家有粮不出、有车不出、有油不捐、有财不捐,席宝田这才借故把袁家给撸平了。”

我吃惊了:“那他还投靠自己的仇敌”

曾槐志微笑:“动荡乱世,怎么活不重要,活下来才最大事。”

也是啊,袁纯芳在这个时代里,遭遇家变,面对复杂的形势,不同的势力,他的出路不外乎两条,一条是走正路,一条是走歪路。

正路无疑就是从军剿匪了。起码它是代表正义的,代表着大多数人对于乱世回太平的深切期望。

歪路则很多,趁着天兵起义的气势,湖广两地风起云涌的秘密社团,多不胜数。他们大行抢、劫、偷、盗之事,朝廷已经不暇顾及。

与门槛极低,诱惑极大的歪路对比,走正路的困难要大得多。

歪路可以罔顾一切,以野蛮活着为宗旨,挡我路者,杀。

正路却首先就要求对自己的良心出一道题目,仁、义、礼、智、信、孝,那些传统理家门的功课不能忘记;遇到大是大非之事,更要克己成全大局;做一件事,总要先求内心过得去,再权衡这件事带来的好坏影响,名节优劣。

好人当然是比坏人难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