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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灵兽 江月楼独饮客

此时大概夜间十点左右,街上仍有许多摆着小摊儿做生意的行商。

有卖唐宋遗扇残壶的,有卖盆景山石的。

年关将近,还有卖各式自酿米酒的,也不甘收摊,在花楼柳阁之前摆在外面,能卖一两是一两,能卖半斤是半斤。

我摸了摸胸前袋着的一点银子,假装自信地走进了江月楼。

江月楼门前两个凶神恶煞的武夫见过我,便不拦我,看着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内堂。

内堂中空,大概有三米多。吊顶是一个巨大的莲花吊灯,上面点了好几十根拳头大的白蜡,把整个大堂照得明亮。

刚走进大堂,便闻到一阵酒肉香味。

暗暗流动的气味中,又夹着一种隐约不明,怪异的烟味:甜中带点刺鼻的辣,辣中带点诱人的香味。

这大概就是鸦片了。

吃食、大烟、人多,江月楼里边热闹非法,室内温度比外面暖多了。

光着膀子的汉子,只穿着一件袒露肩膀的衣裙的女子,分散成十几桌,放肆地猜拳行令作乐。

有喝醉了的兵鲁子打扮的一群人,伏在桌子上骂骂咧咧自己的头领,被劝酒的姑娘们又灌下去一杯。

还有当地富绅打扮、带着貌似前来寻欢作乐的商人,喝了一阵商务应酬酒,在陪酒姑娘们的陪同下走下二楼包房。

也有看上去年纪轻轻却以买醉为业的浪荡公子,却不要姑娘,角落里独酌。引得几个被艳春面授机宜的年轻女孩频频上去碰壁,落得满脸委屈状。

艳春这时候正在二楼的凭栏上微微含笑地看着一楼的情景。

我眼角斜扫上去,早就看见了这只老乌鸦。

老乌鸦艳春见当地数一数二的那位商业巨子也来到她的江月楼,一脸堆笑地走上去同两位吃好了的生意人打招呼,欢送下楼。

一路的客套话,把两位主客以及随从送到大门口。

在她回头之际,才假装看见我。

我定定地站在一桌子边上,艳春又开展她那早已练熟的公关手段:“哎呀!公子,您可算来了。我把小凤、小萍都布置收拾妥当,就等您来啦!”

接着,尖嗓子一叫:“来人啊,送春分热酒一壶去回春阁!”又满脸笑容地拉着我的手,把我牵着往楼上走。

不用说这回春阁是小凤、小萍两人伺候我的地方了,我只想看看她俩好不好,再找个机会向艳春这个老乌鸦打探一下天京旧人的事。

据我所知,阿部目前似乎受到坂桓将军的压力也不少。

虽然他有曾家世交作为情报和人脉的来源,不过,就我掌握的情况来看,阿部到现在也没有打探出关于宝物,百阴剑,或者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如果我能找到天京旧人,那么,我想顺藤摸瓜,找到把这些江南女子弄到蟠龙的那个始作俑者,或者可以得到一些更为具体的信息。

我记得巫奇丙他们曾说过,如今浔州府上下,曾蓄发(天兵部队)的人已经没有了,浔州府知府本人也在找一切线索去挖掘传说中永安王收的那个宝藏。

当时天京的宝物,民间中传说全部为曾国荃所得,他的部下也得益甚多---这一点在我所生活的那个时代,证实了并非虚传,而是真有其事。

我从来不认为民间的一些流传空穴来风--而关于大家纷传甚至传到了日本人耳中的“永安王宝藏”一事,我相信同样也是很有根据的。

永安王当时在浔州、封溪一带也收了不少信徒,这些信徒缴纳的家产。加上后来掳走了不少官绅、府衙的家产、粮仓,这些财富,在当时席宝田一部,也就是苏元春分部这些人剿“匪”时,也没能找到。

永安王把这些宝物深藏不露,是有他的目的的。

巫奇丙现在已经恢复他天地会兄弟的身份,所以当时对我说起天国往事多少带着旁观者的身份。

“永安王远在两广,洪皇上帝乃在天京,屡次西征,欲按武汉而下长沙,扫清中部大营,与永安王汇合。可那只是去了天京的一班人的一片孤心而已。”巫奇丙在我刚到大湖之时曾那样说。

“永安王自己在两广收了多少天地会的兄弟得了多少家产他洪皇上帝哪里晓得”那天我在薛阿九的义庄里,我们无意中又说起这桩事,巫奇丙这样说。

那时我还很担心阿部发现宝藏,抢先向坂桓将军透露信息。

现在想来,我没能找到更确切的信息,阿部也没有。

现在是打听天京旧人、永安王旧物的最好时机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也学一学这老乌鸦的公关手段,拿出准备好的一枚银子递给艳春,恭敬地说:“艳春姐,在下乃是护送人过路,寒酸不已,小小心意,您受了吧。”

艳春看样子来者不拒,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她都不会放过。

便开心地笑着说:“公子真是个出惯门的人,会做人!我知道您是钟家的贵客,钟家和我艳春也是有交往的。钟家的朋友也是我艳春的朋友,您何必那么客气!”

适才在角落里喝闷酒的一位同龄男子,此时正走到我身边,故意用手臂狠狠一撞我,把我撞个趔趄,把右手边一桌子撞个酒壶菜碟震荡,人人侧目。

我喊住他:“这位兄台,江月楼虽然生意兴隆,人山人海,您这么故意撞我,使我难堪。难道在下曾经得罪过阁下”

那人站住,也不回头,冷冷地站在远处,略略扭头,甩出一句令人云里雾里的话:“风尘里来,风尘里去,忘了师恩,忘了父诲的浪荡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仍旧冷得像一尊木头:“昔日志存比班固,今日沦落花间贼。你问问自己,还记得不记得在先生面前,自己说过什么”

我顿时醒悟过来了:这个人,一定是校史府公子鹿马守义的熟人--或者是同窗。

外面是鹿马守义的壳的我,被原主的故人认了出来,但我却不认识他,也没有前后语境交代。

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