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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灵兽 阴阳鸳鸯配,月夜游水宫

等到天蒙蒙亮,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借着手臂上仅有的一点力气,从藏身之处爬出来,一直爬到大厅的角落那里找个地方挨着。

我整个人都虚脱了,大腿一点力气没有,现在掐也不觉得痛,大概绷了一晚,现在麻木了。

等我慢慢恢复了体力,勉强能站起来,才蹒跚地走过去看看昨晚那两人,只见两个人都眼睛暴突,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眼睛周边有一层干了的白色的痕迹。每个人的两只手,紧紧握住一柄木棍。地下还有一滩干了的尿迹。

看这两人的死相,我回想昨晚那些动静,余惊未定。这时候要是有任何动静,恐怕我也会跟这两人的下场一样。

我用手抹了一把脸,看着发亮的天色,心想,天一亮应该就有府军来这里,趁着现在,我还是赶紧找找有可能藏名册的地方。

事不宜迟,我先从主屋的前面两个房间找起,前面两个房间主要都是卧室,虽然有几个五斗橱,但是都被打翻在地,抽屉全部被掏空,我差点连床都翻转过来,都找不到任何东西。在另外一个房间也没有什么发现。

靠近后间左手边那间是书房,书房倒是很多纸张笔墨,但基本都被撕碎,文房四宝一件不少,但是已经不成形状。岘台虽已裂开,但从溢出又变干了的形状看出,府军上来抓校史的时候,校史很可能正在着仆人研墨,开始准备写作。

那只被回煞打翻在地的是个箱子,箱盖已经开了,里边只有一些发黄的文稿,不过也是被损坏的多,没有一张是完整的。而且上面的字体,远远超出了我的辨认能力。

书房原来还有两扇门,一扇也是朝向整个大屋的后面,另一扇接着左右边的另外一山,另外一山主要是柴房,圈养鸡鸭,摆放农具,鸡鸭鹅早就没了,剩下一个圈,农具倒是还齐全,看来校史一家也是一个耕读传家的文人世家。

书房也很简陋:一个坏了的箱子,一个有七八层高的书架子,书籍全部被分尸,扔在地上。我一本一本地翻,却没有一本像是介绍人名的。

我又想,名册那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不会随便放在书房吧

正在寻思哪里还有可能藏名册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跑步声,我惊得想都不想,马上冲到后门,打开门就跑出去。

他们跟得很近了,我还没爬到半山腰,他们就在山脚。比人还要高的茅草割破了我的眼皮,在我的花脸加了不少笔画。我也顾不上了,屁股后面那班府军,都是奔着要我命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抓到一个天国的成员就官升一级,银两十锭。

我这条命值钱啊!这么想着,到了山顶的时候,我居然把他们甩在后面了。

但是很自然,我如果朝山另外一边走,方向指向广信寺,那么就会把这个祸害带给梵能和尚。问题是,如果我不走那边,该往哪里跑呢

我回头看了一下那班追兵,少说也有二十人,要是追到广信寺,梵能和尚就很麻烦了。于是我只好向山的左边沿着山顶一路跑,那是远离广信寺方向,也是远离闹市的方向。我边跑边看,这座山是一个比较尖峭的山,站在山顶就把山的两边都看清楚了:山顶的一边是浔州府中心,另外一边即校史府那边,是一条河面宽广的大江。我估摸一下,我跑的方向应该是西向。而广信寺的后山,原来是被耕作成一级一级的地,种了很大一片肉桂林,毫无藏人之处。

我念头一动,朝西狂奔。这时候有人喊:抓住他!他要过封溪府界了!不归我们啦!

原来这是两府交界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某处有别有洞天,吸引着我,使我在那里度过了我十几年既惊险又充满美好的光阴。不过这都是后话,这里就先不说了。

我一路狂奔,山顶已经没有太多路可走,因为正正前方就是悬崖,叫做龙颈山---我后来才知道的。悬崖的下方有一条小溪:这不是跟那天梵能老和尚说的投生涯的情景一样吗

我可不敢跳下去,看到左手边有一条像是樵夫猎虎走开的路,便滑了下去。后面那些人喊打喊杀,紧紧咬着尾巴不放。而我则尽所有求生动机和全身力量,心无杂念,一心逃跑。

到了山脚,我都快绝气了,但是后面的喊啥杀声紧紧贴着,我只能往前跑了:这山脚一马平川,往前冲就是那条大江了。

他们快要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跳到水里去了。浑浊的江水,撞击暗礁,翻起一个一个漩涡,我被漩涡洗了下去,又被翻上来。

那班人看着我在漩涡里浮浮沉沉,脸上露出抢不到花红奖赏的失望,幸灾乐祸的笑,为首那个老头,老蟾蜍一样的脸,投给我一个仿似是死神带走我的阴沉眼色。

我被一个个不断的漩涡卷着,推着,我又冷又累,意识逐渐变冷,我的手脚都僵住了,再也浮不了水。

我感到我的身体逐渐沉下去,沉下去。

我懒得挣扎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有着锋利石尖的沙石滩上。原来这里有一块突出的山体,让水流换了方向,我是被改变方向的水流推过来的。

睁开眼睛,天色依然阴暗无光。我看到的第一个活的东西就是一只黑色的雁鹰,它正收敛身子,缩成一个圆形带尖的形状,伏在我躺在其下的一块突兀的石头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动了一下身子:手脚冷得发麻,脖子也僵了。等了好一会我才能够坐起来。

玄黑色的乱石,像被埋在地上的魔鬼突然露出来的各种肢体那样,形状不一地突出在这一片突出到江中心的浅滩上。大江对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沿着大江边一路排比生产,延绵无尽的竹林。

要不是尖锐的石头刮痛的我手掌,流出鲜血,我真怀疑我已经死了。就那样一寸一寸地,我爬到一处挨近山体的地方,那地方是一块土坡,土坡上长着高高的野草。

我又饿又累,这才想起来两天来只在广信寺胡乱吃了一点稀饭红薯干就再也没有食物进肚过,不饿才怪呢。

我左右看一下,土坡上面应该也是一马平川的,而且万一那批府军顺江而下,追到这里,我上去简直是送死。于是就向左手边那个突起来的土堆那里爬去。

刚坐到那土堆上,那土堆一下子就塌了,这一摔又着着实实地抽走我剩下不多的一点心血。过度的累,困,饿,各种交集的折磨,我连叫都叫不出来!

原来这土堆可能由于底下有河流冲击,是虚土,不实心。我的脸大概已经分不出是人是怪了,也顾不上了,我想靠我徒手爬上去那个两米多高的土坑,现在这种状态来看,完全不可能。

这时候靠近少坡的那边,土块不断往下掉,我底下的泥土也往下沉。糟糕,不会是泥井吧我心里想:难道我今天就要生葬了

泥井就是泥洞,因为地下河侵蚀,泥土下沉几十米,上百米都有可能。

果然,我屁股下的泥土一直沉,上面的土块不断朝我的头脸,身体掉下来。我闭上眼睛,紧闭嘴巴,一心等死。

大概沉了有个四五米的样子,我身上盖满了松散的沙土,屁股下的地儿倒是踏实了。正要稍稍松一口气,右手边高处突然又掉下来一大块土,吓得我用手捂着头:究竟是死里逃生还是难逃一劫,给个痛快呀!别这么折磨我呀!

那落得干净的土块全部盖在我腿上,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靠近山体那边有一个小洞口,我伸手扒了一下,从上面又掉下来一些土块。

上面传来稀疏的人声。

我不由自主地往黑暗爬去。

前面一段全是土坡,我边匍匐,后面的土不断落下,爬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后面给完全封住了,从我的身体到后面封土,只不过一个人身高左右的长度。

摸一摸口袋,火折子还在。我点着了那点绿豆光,继续往前爬,看到一个圆柱形的石板,石板上用一种古老的文字,刻着一个符号。说是一个符号,其实更像几个字重叠起来做成的一个印章。圆柱石板上每九十度还有一个小小的向上翘的宫殿屋顶的符号。

我曾经听说过,古人造字,前期主要分为指事,指物,形声是后来才出现的。于是我辨认了一下上面堆在一起的字形:好像有一个带着帽子的女人躺着,堆成一座小山丘模样,接着这小山丘上面来了另外一个简单的人,这简单的人好像还拿着一个什么工具。然后围绕这两人还有一个方形的东西,方形的中间,线条与两个人的身体线条互相交叉,咋一看,好像是一头怪兽,那怪兽长了两条长长的须,一直往图形外面绘画。

我用手比划着三个字的笔画:难道这是金文篆书这类纯属看图认字的文字我记得有本书介绍说,自从汉代开始,人们开始简化指事,逐渐进入形声造字,不过这个是更加难以辨认的:古代通假字太多了,而且又是繁体,一个读写简体字的人,要辨认古文字,简直头大。

我顺着从里到外,又从外到里的顺序,把那个图形分解了好几遍,没有一点头绪,而且空气好像越来越少,我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火折子都快灭了。

正摸着那图形,这时候那圆形石板像恐怖的古墓石门那样,缓缓打开了。虽然我曾经想象过此门会开,但是一道门嘎吱--咕咕--嘎吱那样,在一个地下洞穴打开,我敢说,除非是有经验的盗墓贼,像我们这种普通人,什么见识都没有,不吓死就算大胆的了吧。

借着微弱的绿豆光,逐渐适应这里的光线:这是一条石头凿成的圆形水柱,圆柱底下积着厚厚一层已经干了的苔藓。水柱由于岁月悠久的水浸,又经过漫长的干燥期,大自然给周围的苔藓进行了不能再完美的处理:氧化。因而整个圆柱在微弱的光线中呈现出各种斑驳,绚丽又诡异的符号。

我突然想起一个词语来:封印。

伸手刮开那些斑驳的干苔藓,在圆柱体上,刻着一连串符号:三角形,七星阵,正方形,波纹状,横线,竖线,还有一些小圆圈,兽角图形。呵,简直就是幼儿园绘本。

爬了大概有五十多米,我的肚子饿得嘟嘟叫起来,不由得加快速度往前爬。

又往前爬了大概半小时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两扇扇形刻有浮雕的大门,高有大概十米,宽不好说,因为两边塌方把大部分都给淹没了,剩下中间部分宽约两米左右。不过我寻思,这个类似于古代城门似的建筑,宽也许有四五米左右。

城门的本色看不出来,上面锈迹斑斑,锈迹已然掉落的门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古铜色。

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只好挨着大门口,背对大门慢慢坐下来喘口气,想不到两扇门竟开了。

眼前是一座阴森发冷的宫殿,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一种幽蓝幽蓝带点金色的光线,从遥远的深处透来,暗淡地照在一片空而且深的石洞里,使得整个石洞像极了一个阎罗地狱。

方正平整的石块堆砌起来的宫殿:高达七八米的大堂,至少有三四百平方。大堂正正中间拱出一个半月形大水池,水池一窝安静的黑水像凝固的龟苓膏。水池中间有一座假山,假山上长着一种扇形叶子的藤萝类植物,那叶子见到我来,忽然变成一张张尖锐的刀,在微弱的蓝光中寒光闪闪,刀光中好像还有两只诡秘的眼睛可以三百六十度转动。

唰唰唰!寒光闪烁,那尖尖的叶子往周边发射过来。

我早就做了被人偷袭的准备,于是喊了一声:擦!

赶紧往后倒地,身子一滚就滚到了那水池边,我紧紧贴着水池沿,一动不敢动。

一阵飞刀雨似的,一张张刀子插在坚硬的石条地板上,把我刚在站的地方戳成一个小坑。

真他么险!

我估计这应该是一个古墓。以前我曾听我祖父讲过家里附近虎头山里边那座秦朝时期将军的墓,说是民国时期才被人盗,刚开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空空荡荡的几百平的空地,谁知道那空地底下全是流沙井,人一踩在上面,一个人一个井往下沉。有一个担子特别小的没敢迈步,死里逃生给捡回来一条命。后来他对亲人说,皇家封疆大臣的坟墓机关多,跟普通有钱人家的墓不一样,为了以后有命给父母送终,他以后决定不会干这个行当的。

确定没有刀子飞了我才缓缓地猫起来,探头看看两边墙壁,原来两边墙壁各建了一尊巨大的神像,不过应该是辟邪专用的那种金刚罗汉之类的凶神。两神各右手握大斧,左手牵大刀:左大刀挂一红红的日,右大刀挂一白白的月。

凶神杀气腾腾地看着地下。我在地上捡了一块碎石,朝他俩眼神凝视的地方扔。

石子在地上激起一阵清脆的回声,但是两大神并没有反应。

我绕过那面巨大石头幕墙,是一个短短的围着石栏杆的廊道。那石栏杆发出一种惨白惨白的光亮,由于光线太暗,一时不适应,看不清楚台阶下面的是什么景象,但是那廊道那面墙,刻着一直巨大的鹰。

它张开硕大的双翅,似乎刚刚打赢敌人,凯旋而归,从天际俯冲而下。更像带着一种进攻的力度和角度,要冲向台阶下的地方,与那里的某群人杀个你死我活。它阴鸷凌厉的眼神,摄人魂魄,惊动心智,它直直盯着台阶下方向。又长又锋利的双爪勾成可怕的形状:我要是站在它的脚下,它一定会狠狠抓住我的脑袋,把我的脑袋撕个稀巴烂。

薄雾从黑暗中涌出,把黑色冲淡,黑暗处的池子慢慢升起,原来那是一个有雕花栏杆,亭台楼阁的池子。圆形的池子是一块白色碑石,上面用黑墨填充时刻字体,雾气太浓,加上字体潦草,一时间也看不清写了什么。

池子越升越高,比我站的地方矮了大概不到半米。白雾越来越多,稀薄,但是可见粒子越来越多,原来那是一颗一颗的细尘一样的漂浮物,在忽亮忽暗的某个光线源的穿透下,倒像是一团雾。

几个只有膝盖高的突头无发的小人鱼贯而出,每人手捧一只玉盘,上面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吐气露冷的九天垂滴,晶莹剔透的石糕,红脸白瞳的人参娃娃,樱桃般大小颜色的小蟠桃,还有各种不同颜色,名字都交不上的奇怪食吃食佳肴。一排小人一字型排好,接着又来十几个穿着万紫千红颜色罗纱裙的女子,各自拿着不同的乐器,吹吹打打地从暗道里飘飘而飞,袅袅的纱裙在薄雾中如梦似幻,宛如仙境。这十几个女子悬浮在空中,围成一个圆圈,她们的乐器吹出悦耳悠扬的音乐,飘飘遥遥,似有似无,像冬天的溪流,凝固时哽咽,畅流时飞奔直泻下重天。

薄雾越来越大,笼罩着整个池子。

我被这种薄雾似的细尘包围着,感到一阵阵寒冷。这些粒子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一落在我身上便马上消失不见。我不由得抱着手臂,缩成一团,躲在廊道的角落上。我斜眼望过去后面的巨鹰,它的双爪略微放开,眼睛露出贪婪狡黠的目光,视乎猎物即将出现,它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