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这一夜睡得很好，萧茕给她的那一丝精气里，不但有他自己的妖力，还有当年龙九子的那一股力量。
那股带着生机的力量在姜芜的体内游走着，一点点的修复着她受了伤的身体。
她意识掉入沉沉的漩涡中，却不知，另一边的宫殿之中，正经历着一场异常凶猛的暴风雪。
北疆王处理完朝中事务，跟在身旁伺候的老太监照例问他今日准备去哪里歇息，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小丫鬟的年轻躯体，却在看到窗外树枝上飘带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去王妃那里吧。”
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褶子，走在前面，丝毫没有给身边老太监开口说话的机会。
老太监摸着怀里那小丫头给的银子，懊恼的跺了跺脚。
北疆王到冯楚月的宫殿里时，冯楚月正带着一众宫女小厮在门口迎接，自从自己殿里那小丫鬟登堂入室以来，北疆王来她这里的次数变得屈指可数，今日倒不知是吹了哪门子风，倒把他吹到自己这里来了。
冯楚月为此还好好打扮了一番，提前沐了花瓣浴还擦了香膏，小鹿瞧着她这忙忙碌碌的一晚上，知道她心里大抵是憋着一口气，想向北疆王证明用心打扮后的她，也不比那些年龄小的小姑娘差。
小鹿看着她眼角细微的皱纹与略微有些松弛的皮肤，想劝她几句，最后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作为一个奴才，自然是没办法妄议主子的想法的，她能做的，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别的都与她无关。
北疆王来了后，先与冯楚月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小鹿悄悄的退了出去，去到床榻上给二人铺床。
小鹿走后，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了北疆王与冯楚月二人，北疆王松开她，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给我倒杯水吧，嗓子干的厉害。”
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冯楚月应了一声，转身去给北疆王倒水，北疆王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咳了一声，小声问道。
“近日...她可曾还来找过你”
“什么”
冯楚月直起身，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北疆王是说那脏东西的事情，她细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说来还真是奇怪，自从姜姑娘来了之后，那东西倒是没找过我了，这姜姑娘可真是个有本事的。”
她将水放在北疆王面前，支着下巴瞧他，嘴里碎碎念道。
北疆王想起白日里姜芜与他说过的话，在内心将措辞斟酌再三，这才开口道。
“我昨日...梦到慧雯了。”
只见冯楚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僵在面上，北疆王没有选择去安抚她，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我梦到她怪我不守承诺，怪我没去看她，怪我朝廷事务繁忙，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我想着，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活着的时候我陪伴她的时间就少之又少，如今就算是死了，她也怪我都不肯去看她几眼，我就想着，这几日，找个好点的术士给她开坛做法，再给她守三天的灵，化解她身上的怨气，超度她，送她下辈子去个好人家。”
北疆王缓缓说着，一边观察冯楚月的神情，他话说的比较委婉，但在冯楚月耳中却有自己的思量，他是北疆王，而如今也正值与长安大军的交战之际，自然不可能放弃朝中一切事务来给慧雯守灵。
所以，他的言下之意，是想让自己给慧雯守三天灵。
冯楚月只觉得一股无名的火蹿上脑门，近日北疆王提起慧雯的次数愈发多了，每听一次，冯楚月心里的不适感就要加重一分。
“王说这话可让我有些糊涂了，当年慧雯死的时候，王以没有完整的尸骨，不肯给她开坛做法，如今过了这么些年，尸骨还没找到，又搞什么开坛做法，没有尸骨，又做的哪门子的法如今，过去这么些年了，我可真不知道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冯楚月一撩身上的薄纱，坐在梳妆台前，似乎想把这几日受的气一股脑都发泄在北疆王的身上。
北疆王听她这意思，像是不肯，再一听她这语气，憋了许久的火也冲了头。
“当年我刚坐上这北疆王的位子不久，我的叔伯父们都虎视眈眈，你是不是忘了，门外时不时被人扔了死耗子和剥了皮的动物，他们通敌叛国，试图将我们所有的人都置于死地，慧雯死的时候，他们找了人，先一把毁了慧雯的尸首。”
北疆王的声音有些哽咽，却还接着说。
“开坛做法你就不怕他们找人混进来，把我们一把火都点了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们，他们是一群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疯子！”
冯楚月坐在椅子上，北疆王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过了许久，他听到冯楚月幽幽的说了一句。
“那你觉得，没有灵魂的祭奠，还有意义吗”
北疆王心下一沉，却听到冯楚月接着说。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知道的，你在暗中差人寻找慧雯的魂魄。”
“我找到了。”
冯楚月听到这四个字，浑身一震，北疆王瞧着她的背影，总感觉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浑身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她从来就没离开过北疆。”
“她就躲在你儿子的身体里，千方百计的想要你的命！”
北疆王气的一拍桌子，桌上茶盏里的水都震洒了些许出来，冯楚月转头，一字一句的问道。
“王说的可是真的”
北疆王皱着眉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冯楚月不死心，颤抖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她...想要我的命”
北疆王看到她发颤的身子，又点了点头。
冯楚月“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泪水扑簌而下，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明日我会找人来开坛做法，做完法后你给慧雯守三天灵，你若是害怕的话，我把曲肃叫来守在你的身边，不够的话，还有姜姑娘。”
北疆王瞧着她这幅泪眼婆娑的样子，也没了兴致，起身朝隔壁那小丫鬟住的地方去了。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冯楚月一眼。
“不要耍小聪明，否则她真的会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