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许多年以后，毛夏说起这段经历还颇有些心有余悸。
姐妹俩熬了几个通宵，将账本藏进了用布缝成的土壤里，二人雇了一辆马车，将一盆又一盆的绢花放在了上面，准备运进长安城中。
临出发前，毛婉将头巾裹在了头上，又往脸上抹了几把灰，像极了外地来长安城走街串巷做生意的小贩。
长安城城门外，守城门的带刀侍卫增加了一倍，每一位想进城里的人都要把包袱交予侍卫检查，毛婉与毛夏放低了马车的速度，借着极慢的速度瞧了好一会儿。
她们发现，那带刀侍卫或举着一沓黄纸或举着一个本子，朝着低头哈腰的平民百姓们大呼小叫。
毛婉与毛夏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知晓应该是京城这边的人收到了消息，在查账本的事情了。
毛婉捏着毛夏有些颤抖的手，轻声安慰她。
“别怕，姐和你永远在一起。”
毛夏瞧着毛婉的脸，坚定的点点头，只要她们姐妹二人在一起，自己就什么也不怕。
毛婉慢慢拉着马车的缰绳，与毛夏二人有说有笑的朝长安城里去。
临到城门之时，守城的侍卫举手示意她们停下，毛婉下意识的吞了一下口水，抬腿从马车上下来，笑着将朝中发的通行证递给了侍卫。
\"来长安城干什么\"
侍卫将毛婉与毛夏的通行证翻来覆去的查看着，声音有些严肃的问道。
\"给住在城里的王家送绢花。\"
毛婉低着头，低低的应着。
\"王家\"
\"对，就是做油纸伞生意的那王家。\"
\"王家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盘问毛婉的侍卫偏头问另一位站在身边的侍卫，这侍卫平日里与王家大夫人的夫君隔三差五的在一家酒楼喝酒，倒也算是有几面之缘。
\"这个倒是没听他说过。\"那侍卫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毛夏的后背已经出了汗，腿也微微有些颤抖，她微微有些头晕，耳边也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叫，毛婉一把扶住她，轻声细语的回答道。
\"一般大事都是王家大夫人一手操办的，与我姐妹二人接触的也一直都是王家大夫人身旁的丫鬟，王家相公整日早出晚归去城里各个店铺巡视，不知道这事也是正常的。\"
她说完这事，周边的侍卫们一阵哄笑。
谁不知道这王家都是王大夫人当家，这王家相公当年便是瞧上了王家的生意，主动入赘进来的，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辗转于各家酒楼喝大酒，每次瞧见他都是喝的醉醺醺的回家。
所以毛婉口中的早出晚归巡查店铺，在这些侍卫耳中听来就是为了顾及王家相公颜面的胡扯，她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这些话，证明确实是与那王家交情不深，只是来送东西的。
那侍卫撩了马车的帘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做好的绢花。
\"这么多啊。\"
\"王家家大业大，订的绢花也是比别家要多些的。\"
毛婉笑了笑，说了几句大伙都知道的吹捧话。
\"行了，既然是王大夫人家订的绢花，就快些给人家送过去吧，别耽误了人家的事。\"
与王家相公经常喝酒的侍卫挥了挥手，将毛婉与毛夏的马车放进了长安城。
姐妹二人的马车越走越远，那与王家相公经常喝酒的侍卫站在城门口，还瞧着那马车，啧啧感叹，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
\"还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就是感叹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命好，日日寻花问柳终日游手好闲，还偏偏有个财大气粗的娘家，那王家大夫人性子在长安城里是一等一的差劲，却爱他爱得紧，钱财方面任由他取之无度。\"
\"我们可没那命，你还不如想想若是耽误了王家的事，若是王家大夫人发起脾气来，我们该怎么跟人家解释。\"
那侍卫叹了一口气，接着查探后面进城来的人了。
马车在长安城里辘辘行驶着，毛夏偷偷瞧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长安城门，小声的问了一句毛婉。
\"姐，你好厉害啊，你怎知搬出王家大夫人的名号一定就进得来\"
毛婉扯了扯马车的缰绳，将马车的速度降至最低。
\"以前来长安城置办东西的时候，瞧见过几次王大夫人当街大骂自己夫君的场景，我瞧见那王大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而且似乎在长安城内也颇有威名，再加上家财厚重，就连这些将士也要让她几分的，否则也不至于骂了那么久竟没一个人敢上来拦的。\"
\"姐，你真厉害。\"
毛夏挽了毛婉的胳膊，头枕在毛婉的肩膀上。
二人寻了个客栈，将绢花里的账本拆了出来，一人分了一半，准备换身衣裳再分别送去左右相府。
\"姐，为啥非要让我们一人送一半啊，送给一个人不就行了吗\"
毛夏将装着账本的包袱背在身上，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听你姐夫说过，左右相在朝中水火不容，陛下心思缜密，或许这账本，在这水火不容的二人才是最安全的。\"
毛婉揉了揉她的头，给她整了整有些皱巴的包裹。
\"快些走吧，等你回来，我们姐妹俩出去吃好吃的。\"
毛夏先出的门，毛婉后出的，她在街上这晃晃那转转，还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宛如平日里来长安城赶集的妇人，足足绕了大半个长安城才走到了右相府中。
她有些紧张，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这才抬手敲了敲右相府的大门。
片刻之间，有一管家开了门。
\"你找何人有何事\"
\"草民是安乐村做绢花生意的，前几日右相爷差人找草民订了些绢花，可伙计粗心，弄乱了订阅单子，今日来是想给相爷确定一下，看看这份是否是相爷先前填过的单子。\"
毛婉将皇帝给她的信交予管家，管家接了信，翻来覆去的着，有些心生奇怪。
按道理来说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夫人来做的，没道理相爷亲自找人去订这些东西，不过看着妇人也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便仍然按照她的说法将单子递给了正在书房里看书的周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