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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川 第259章 我是人证

“我便是人证!”

自堂外人群之后,倏得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连同孟、施两家,众人齐齐转头去看,只见孙德子面色坚毅,他牵着儿子孙成的手,挤开那些围观之人,进入了堂中。

来到堂中之后,孙德子先是和孙成一同朝傅丞翊以及其身后的侯国玉埋头叩首,待听到傅丞翊让两人起身,孙德子将背挺的笔直,他缓缓转头,看着堂中跪着的孟骈三人点头道:“正是他们三人。”

傅丞翊微微一笑,他朝着孙德子明知故问道:““此话何意”

孙德子恭声回道:“回禀大人,草民名唤孙德子,本是王城环城河护河人,平日要划桨行舟于河道,捡拾河中腌臜之物。前几日,草民一如往常般在河道中行舟,待来至柳叶桥,草民亲眼见这三子将于富贵独子于安溺死于河中。”

“其中。”孙德子顿了顿,“孟骈拖于安脖颈,李铁牛和施恩佑分抬其左右一腿,三人合力抛人之举草民历历在目!”

许是怕自己言细节不深,孙德子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草民刚才所言有遗漏,那于安当时确有挣扎,草民记得自己远远瞧着,于安似用手挠伤了孟骈,且换来了孟骈的大力掌掴。”

说罢,孙德子躬身朝傅丞翊请求道:“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虚言甘愿受罚!大人如若不信,大可看孟骈双手手背亦或手臂有无抓痕!”

“孙德子!”

孟仁看着孙德子咬牙怒声道:“你怕是忘了此前我跟你说的话!”

孟仁稍稍压低了声调:“你想死!”

此时傅丞翊的声音悠悠传来,他戏谑的盯着孟仁道:“孟仁,你当着本官的面威胁人,未免太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吧”

孟仁虽听其小舅子唐贺德言傅丞翊这刑廷尉一职如何位高权重,但笃定唐贺德必会想办法帮他找到更了不得的救兵,孟仁并未将傅丞翊放在眼里。

被傅丞翊阴阳一句,孟仁只是愤愤扭头,不再作声。

无视孟仁那副模样,傅丞翊朝堂下官兵吩咐道:“依孙德子刚才所言,你们好好查验一下孟骈少爷身上有无挠伤。”

孟骈自知若被官兵查验,则必得露馅。他虽有意闪躲,但奈何那两名官兵人高马大,远不是他这一十一岁幼童能敌。

苦挣无果后,他便被其中一名官兵撩开衣袖,而后举着他的手臂朝傅丞翊展示道:“禀大人,手背上方一寸半之处,确有抓痕!”

“那也不能证明什么!”

施必成倒是抢先替孟家夫妻二人说话了,这个时候他除了抱团别无他法。

“许是牢中蚊虫甚多,他被叮咬了后自己挠的也不一定”

说着,施必成还朝孟骈使了个眼色,孟骈当即心领神会,他连连点头泣声道:“没错没错,牢里阴暗,遍布蚊虫,我是被叮咬了后自己挠的!”

哪知傅丞翊闻言却是盯着施必成问道:“施大人是何官职”

施必成仰起头,一脸骄傲道:“本官乃司库主事!”

傅丞翊点点头:“可是考取功名后一路行到此位置”

“那是自然!你问这个作甚”

傅丞翊摇头道:“我是替施大人感到羞愧,你年岁也不小,且是个读书人,怎么活到这个岁数却还忘了常识”

傅丞翊指了指堂外青天:“现已是深秋,何来蚊虫至于牢中本就阴暗,你若说是蚁虫还有那么些道理。”

“是蚁虫!”施必成抢话大声道,“本官刚才说错了,是蚁虫!”

孟骈闻言也是急忙改口,他附和道:“蚁虫!是蚁虫!”

此时一直站在傅丞翊身后久未言语的侯国玉说话了,只见他轻哼一声道:“你或许有所不知,也是,毕竟施大人未进过我京兆尹牢监。京兆尹牢监最是监牢,为防犯人越狱,无论地面还是墙壁皆是以石板铺就,且石板接壤处密不透风,这还不算,那狱卒日夜巡视,连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更何况是凿泥而居的蚁虫”

侯国玉漠然瞥了堂下跪坐的孟骈一眼转头朝施必成问道:“出身豪门,想必自小便是金贵,岂能自己挠成如此惨状换成你,你会吗”

“大人!”

孙德子又说话了,他直接撩起孙成的衣袖展示其手臂上结渣的血印,而后又让孙成自行褪下周身衣物,赤裸着的孙成当即让包括傅丞翊在内的堂内外众人心中一惊。

先前自孙家,傅丞翊也只是看到了孙成胳膊上的血印,没成想在其背上,腿上也皆是血痂。

“草民独子孙成,与孟骈三人皆是同仁学堂学生。据草民儿子所言,这三人因厌嫌他的出身,不满他被学堂先生夸赞,动辄便对我儿子进行打骂。”

孙德子转身看向堂外挤着的百姓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们其中定有不少勒紧裤腰带,花光半生积蓄也要将孩子送进同仁学堂的父母!我不知道,你们之中又有多少家孩子的境遇与我家孩子一样!也许你们之中也有没被他们这等富绅和官家子弟欺侮的,但是这不是侥幸,无论你的孩子是个怎么样的性子,也许下一个,也许下一刻,都有可能成为被他们仗势欺侮的人!”

“你们的沉默!你们的不作声!你们的忍让!只会助长这种风气!只会让他们更目中无人,变本加厉!”

孙德子这话一出,堂外原本还喧哗的景象瞬间寂静无声,不少人已是低下头,开始思索了起来。

唐苮淑性子泼辣,先前一直在低声哭泣顾自抹泪的她闻言直接起身指着孙德子骂道:“你少在这里鼓动生事了!即便你儿子是被他们打的,你想想,为什么他们不打别人而打你儿子!还不是你儿子自己的问题!”

“凭什么!”

堂外一个妇人出声朝唐苮淑驳斥道,她犹豫片刻咬牙道:“凭什么我儿子被你们欺侮了还要反省是自己的问题!”

“就是!”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们指证!”

“我们也指证!”

“我儿子被打过!”

“我女儿也被打过!”

一时间,堂外百姓群情激愤,不少父母决定要站出来替自己那莫名被欺侮的孩子讨个公道。

孟骈三人显然害怕了,他们纷纷嚎啕大哭起来,转头向自己的父母寻求帮助。

“爹!救我!”

最先哭喊的是李铁牛,没成想三贵子此时早已是气的浑身哆嗦,他额上青筋暴露,指着李铁牛呵斥道:“李铁牛!你娘去世之前唯有一愿!那便是让我供你上学堂,考取功名活出个样儿,不要像我一样没本事!这些年我任劳任怨,白天当爹晚上当娘,为的是什么!你倒好,小小年纪便与不正干之人厮混,还跟他们合起伙来欺侮跟你一样的贫苦人!甚至还......还杀......唉!”

三贵子说不下去了,他索性扭过头去,任凭李铁牛如何哭喊都不再理会他。

而孟、施两家依旧是护子心切,孟骈和施恩佑的声声哭喊更是让他们的娘亲肝肠寸断。

施必成眼珠一转,他起身朝着傅丞翊问道:“傅大人,眼下证据充足,事实已清,你想怎么判呢”

“大将军、相国到!”

堂外突传来一声叫喝,堂外诸位百姓纷纷退散让开一条道,并朝着并肩走来的两人恭敬叩首。

施必成看到常峰云便如看到救星,他拉扯着孟家夫妻二人,又拍拍肉贩三贵子的肩膀,唤着他们一道在堂中跪拜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