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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为聘山河予君 第96章 殷勤太过甚讨嫌

云安侯府。

话说宗寥听闻自己就将抱上异域美人后,她心脏中的血液仿佛逐渐在凝固,梗得她全身经脉一阵阵地绞痛。

直到了乌云敛尽天光,宗寥仍瘫坐在摔下来的院墙脚,后赶来的斜雨和飒风劝她不动,找来胥姑也无用。

老管家、杨寻、隔了两三代的同宗亲人……

来来去去几拨人都没能把她劝起来,问她出了什么事也不说。

原地坐了许久,以赖为赖地她挪动着四肢,把瘫软如烂泥的躯体往灰白斑驳的墙壁糊上去。

平时她那张开了光的嘴说起他人来头头是道,面面有理,可待一遇上娶亲此类的事,她就欲哭无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种打碎牙也得往肚里吞的憋屈感实在折磨人,若骂一场,打一架能把此事翻篇,她现在就想要那样的酣畅淋漓,遍体鳞伤也无妨。

可是并不能。

她不仅要接受此间事实,还要熬个两年之久……

狂风裹挟着沉沉黑云汹涌滚过,宗寥多希望有一场大雨倾下,洗刷洗刷她这华光下糟烂的人生。

盼望着,不知过了多久,风卷跑了云层,阴沉的天空渐渐又明。

宗寥有些失望。

撑着地要起来时,垂眸却见揣怀里的小灰兔不知何时从襟口爬了出来,正在她腿边一蹦一蹦地嗅着青草。

那毛乎乎的小短腿仿似撑不住蓬松的身体,晃晃巍巍的。

被它软软绒绒的样子牵着心绪,宗寥淡去烦恼,心道:“没事。整天说多活两年也好,如今不是正好给了两年吗亏不着!既然要烂,就让它烂好了!”

瞧着小兔子越玩胆越大,不小会就跑了半丈远。

宗寥在地上滚了一圈到兔子旁边,趴在地上看它咬草芽,“你说你长这么可爱,那黑心肝怎么能怕你呢还追杀我一路!唉……”

宗寥戳戳小兔子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

斜雨和飒风倚在不远处,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俊俏的公子陪一只小兔子在地上打滚、爬行、揪草喂食……

“世子这样没事吧”斜雨问飒风道,她实在没见过这样傻傻的云安世子,两眼发懵。

“他哪天是没事的”飒风反问,看向宗寥时嫌弃又想笑。

斜雨点头:“也对。不过我觉得伤后的世子挺好的,不像以前,一直独来独往的,也不接近谁。

重伤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吗他现在对人总是笑嘻嘻的,除了像刚才那样难过的时候……还有现在。

最近对我们也不像以前讲究男女有别了,还会搭我们肩膀。挺好的。”

斜雨巧笑着。

飒风有些鄙夷地瞧她,问道:“你不是对世子生了歪心思吧”

斜雨翻了个白眼,撇嘴:“说什么呢!我眼里只有好人和坏人,没有男人和女人。世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如再生父母一样,我看他愿意亲近我,我只会感到开心,才不会有其他想法。我这辈子才不要什么男人!”

“你看得还挺开。”飒风语气淡淡,话语里带着点不太明显的揶揄,“那是你还未遇上能让你动心的人。”

“你遇到过”斜雨问,“那你跟我说说心动是种什么感觉”

飒风闻言回忆了一下,眼里浮起一层柔柔的温意。

斜雨看着她。

飒风眼眸如杏仁,温婉眸光含秋水,皓齿朱唇有月光花色,她眉眼俊丽,侠气与柔情兼具。

虽眼下穿的一身黑紫间染的劲装,头发也剃得短短的,却在细看她时,不由便会被她的天生的美貌锁住视线。

只是蓦然一眨眼,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上一刻还咧着的嘴角突然就僵在了脸上。

继而柔情双眸盛满了悲伤和恨意,转了身,飒风脚尖一点,飞跃上了屋顶……

“唉……”斜雨想要说点什么,叹了声,终是什么也没说。

“一个个的心事怎么那么多”斜雨挠头嘟哝着,走向侧卧在草坪上逗耍兔子的人。

“世子在别业时不是一直念叨医堂那人吗如今回来了不去看看”

宗寥一听,猛然才想起来,她确实想见的,想问问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揪住兔子后脖颈,宗寥腾地从地上弹起,抱着兔子信步就往医堂去了。

偏院医堂,奢华的云安侯府中最为简朴宁静的一隅。

淡淡的花香和药香整日整夜地环绕在此方深院里。

不知是天性驱使还是闲得发慌,手脚养利索了之后,一直住在药堂里的异国少年近来尤是勤快:

见胥姑给花浇水,他一言不发,抢着把剩下的花都浇透。

见胥姑晒药,他二话不说就帮忙搬架子,抬簸箕,摆放得规规整整,瞅着日头,每过一刻时便去翻动一遍。

见胥姑拿起扫帚,他接过手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院子打理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

凡要是在此间院里,只要是他看见的,能做的,一定不给胥姑动手的机会。

早、中、晚不会让自己闲着。

近十日来,那少年日日如此,把胥姑都看蒙了。

自宗寥降世,事事都经她手里过,十八年来,她的事和宗寥的事基本都是她亲力亲为,突然有人抢着分担生活琐事,她极是不习惯。

清闲是好,可清闲之余,她就会想起以前有花一梦在的日子,那些陪她一起走南闯北的日子。

因为蓝胥讲不了话,又天生一头银发,见过她的人都把她当妖怪看待。

花一梦与那些人不同,她不仅不会觉得蓝胥一头银发奇怪,还把蓝胥当亲妹妹一样照顾着,任何琐事都不让她沾手,跟在花一梦身边的那许多年,她被照顾得像个富家小姐一样。

那些年她什么都不会做,直到了花一梦去世,她才学会了生活,用无尽的琐事去转移想念故人的思绪。

那个少年躺着不动的时候,她只把他当作一个物件,一个玩具在摆弄,打发一下时间。

少年醒了,什么都会做了,她却不高兴了。

觉得自己习惯了十几年的生活被人打乱,她找不到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做。

所以,她越来越不喜欢那个少年了。

胥姑坐在自己房间的木榻上闲闲磨着药,看那个棕发少年在院里修剪枝叶。

想着等宗寥处理好她的心情,回头就跟她商量把这好手好脚的人从她院里弄走。

少年不知道自己的勤快会招人嫌弃,正勤勤恳恳地剪着一盆栒子的新枝,给它造型。

许是说曹操曹操到,胥姑刚在心里想到宗寥,一阵“唧唧咕咕”的说话声音逐渐进了院。

少年耳力好,闻声,修剪枝叶的动作顿了顿,旋即,他冷峻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