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空听门外主仆对话，知道今日若是阿兰不去窦家，那个婢女还会再来，到时候他若是再推脱，恐怕会引起窦家人的怀疑。
“吱呀！”
少空打开了门，朝宋慧然主仆道：“多谢这位奶奶对我妹妹和孩子们的关照，您把东西给我吧，回头让我妹妹登门道谢。”
宋慧然示意小琴将手中的盘子递了过去：“您客气了！兰姐姐素日里也没少关照我们。”
少空接了盘子，见主仆两个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那……盘子就先放在您家，回头让阿念再送回来！”宋慧然连忙说道。
她们胡同里这些人家，谁家得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邻居家送一些，但为了不给对方造成困扰，一般都是把盘子、筐子的当场带回去。
因为若是不当场拿回去，对方还盘子时往往都要再添些自家的吃食。
少空哪里知道这样的弯弯绕绕，他一听回头还要还对方盘子，急忙道：“这位奶奶您稍候片刻，我这就把盘子给您拿出来。”
他端着盘子快步走进正房，随手找了个空篮子，将点心和月饼倒了进去，又急急的转身出去。
少空并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阿念朝桌子方向挪动了一些。
而阿兰陷在沉思中，也没有注意到阿念的动作。
少空将空盘递给了小琴：“等我妹妹回来，我会转告她点心是窦家奶奶送来的。”
“告辞！”宋慧然点头示意。
“哐当！”
此时屋内突然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把宋慧然和小琴都吓了一跳。
少空回头看一眼正房，笑着朝她们解释道：“许是阿念那小子贪玩，把椅子撞倒了。”
“可……”小琴刚要说话，被宋慧然拉了一把。
宋慧然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位大哥留步。”
“慢走！”
少空面色淡定，没有一丝慌乱，实则心中暴怒不已。
阿兰就算想逃，也不该此时惊动宋慧然主仆。
少空贴在门后，听着宋慧然主仆的脚步渐行渐远。
他听到她们主仆并没有关注刚才的动静，而是说起了别的。
“少奶奶，咱们下面去王家吗”
“嗯，今日中秋，户部衙门肯定也休沐，不知道王伯这会儿在不在家上次去南城时听三婶婶说，王伯对四哥很关照，我想当面谢谢王伯！”
“那奴婢给王伯多拿一坛子酒，您看好不好”
“就照你说的来，二姐姐送来的饴糖也给他家鑫哥儿抓一把！”
……
主仆俩声音渐渐听不到了，少空才转身回了正房。
他一进屋就看到地上倒下的木凳，木凳旁边的那个却不是他以为的阿兰。
而是他九岁的儿子，阿念！
阿念有些慌神，因为凳子倒下后，他娘拼命的朝他摇头，眼中很是紧张，他或许做错了！
他弄出些动静，是为了引起窦家婶婶的注意。
他不明白为何娘亲会不赞成他的做法……
“要想活命，就不要再闹出动静！”
少空蹲在阿念面前：“我现在说的话很重要，你认真听！我，你娘，你，还有你妹妹，咱们都是西陵人，确切来说是东陵人口中的西陵奸细。”
阿念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阿兰，你来告诉他，是不是真的”少空道。
阿念看着他娘缓缓的点了点头，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早知道他们一家的身份有问题，但他一直以为他娘是爹的外室，他和妹妹是外室生的孩子。
所以她们会经常搬家，见不得光！
也因为这点，他一直痛恨他爹。
西陵奸细是什么人，九岁的他当然知道，那是东陵人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他在学堂时，会和小伙伴儿们一起痛骂西陵人，他们散学时会观察路边有没有可疑之人，想象着若是他们发现了西陵奸细，同窗会怎么羡慕他们。
而且他心目中的英雄，是在征西战争中立功的骠骑将军，如今的国安部副统领江晏白。
怎么……他一下子就变成了自己往日里最憎恨的人
少空将阿念的脸扭转过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阿念，你听着！东陵人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这里，为今之计，只有离开盛京才是最保险的。”
“你娘冥顽不灵，为了维护前太子遗孤不惜让你们兄妹犯险，爹却不能这样做，爹在这世上只有你们兄妹俩两个血亲，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把你们兄妹俩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九岁了，也该有自己的主意！还有你妹妹阿琳，她还这么小，你舍得她命丧于此吗”
他们都是西陵人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阿念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一时无法承受，呆愣愣的坐在原地……
少空并未起身，就地坐在阿念身旁。
另一边阿琳缩在墙角，担忧的看着眼角挂着泪水的哥哥。
阿兰则自己垂头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家四口都坐在地上！
少空看看妻子儿女，竟苦笑出声。
笑着、笑着……
泪盈于睫！
没想到，他第一次在白日里与他们三个共处一室。
竟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他想起在外面走动时，常常看到盛京人一家人一起上街的场景。
小孩子们脸上写满欢乐，做父母的会满脸宠溺的看着他们，然后温柔的嘱咐他们别乱跑。
他如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东躲西藏，从不曾带着妻儿这般从容的走在阳光下！
阿琳见哥哥和爹都泪流满面，吓得她也哭了起来。
“阿琳，别哭！等爹爹以后带你和哥哥上街，买头花、买点心，还要带你去戏院看戏、去茶馆喝茶……”
“爹爹还要带你去爬山、去游湖、去放风筝……”
“别哭了，窦家娘子送了你爱吃的点心，爹给你拿过来，这些都给你吃，好不好”
……
“咚、咚、咚！”
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少空的絮叨。
他整理面容，拍拍衣裳准备去应门。
却见阿念看着自己轻轻摇头。
他拿出阿念口中的布：“你是说你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