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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时光 痴情骨·修文

“明天的祭祀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鹤麒冷声说道。

云成听得出,他很气。可是他气什么呢气自己不想去同他一起祭奠,还是气自己不能成为他手中一个合格的傀儡

云成凉薄一笑:“我不会去的,就像你说的,一切不过是报应不爽,而我们也不过是彼此的报应罢了。”

云成定定地看着鹤麒,思绪翻涌,想起了一年前的封后大殿。

那是三年里云成唯一一次走出妖帝宫外。

君临天下的妖帝亲手挽着他凤冠霞帔的帝后,一步步走过气势雄伟的高台万阶,俯瞰着整个妖界。

云成记得那日妖族百万众妖来访,个个垂首伏拜,她看向帝台下,独独不见舅舅的踪影。她想问,可身体言语却都被鹤麒控制,云成呆呆地看着帝台下的人群,忽然心如死灰。

入夜,鹤麒解开了云成身上的傀儡咒,云成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引鹤舅舅呢你把他怎么了”

鹤麒闻言,眉眼喜意渐消,表情变得阴沉若霜。良久,他淡淡吐出一句:“引鹤杀我双亲,我所做一切,不过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鹤麒说完这句话时,鹤峰山方向丧钟长鸣,震撼整个妖界,幽怨又凄楚,那是一门长老死亡时才会有的祭奠之礼。

云成听着远方传来的阵阵丧鸣,脚下一软,颓然地坐在了喜床上,茫然无措:“你杀了舅舅”她拉住鹤麒的衣角,含泪质问。

鹤麒听着远方幽荡的丧钟,轻蹙眉首。看来,这次他还是疏忽了。

“他会死,报应而已。”鹤麒字字生硬。

残月透过窗子,撒下斑驳光亮,泛着夜寒霜冷,云成含泪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冷血无情的陌生人。

云成挥掌朝鹤麒劈去,她多想就此了断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她却做不到。鹤麒警惕地躲开,反手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你想杀我”鹤麒的声音如结冰一般,直叫寒到人的心里。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云成挣扎着,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不要命般地朝他怒吼,泪如雨下:“这就是你的报复吗……让我在舅舅的葬礼上成为害死他的凶手的妻子!鹤麒,你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鹤麒紧锢着怀中云成的双手,反手将她压倒在了喜床,眸中怒意生寒:“我可怕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受过的那些苦到底有多可怕!引鹤当初狠辣无情地杀了我的父母,碎去我的金丹,封印我的修为,如果我这辈子不反抗,你猜我现在会在哪我会在华胥那个满是血腥的暗牢里待到被折磨至死!”

“云成,你活在阳光下,我生在阴暗里,你永远都没有办法体会我的感受,你又凭什么口口声声地叱责我可怕”

鹤麒猛地拉起颓丧的云成,一步步扯着她走向了妖帝宫的地牢。“我带你去见识什么才是真真正正的可怕!”

妖帝宫的地牢只有一间牢房,牢房宽大无比,其中关押着无数妖族。这些妖族大多是得罪了妖帝的,又或者不愿就此屈服的,他们或弱小,或强大,但一旦关进这间牢房,他们都会变得和凡人一样,没有修为,没有灵力,一无所有。

鹤麒每月只给他们其中一人一层灵力,可这一层灵力却已经让他们彼此之间如疯狗一般相互撕咬,相互殴打,再不复往日那些清高清贵。

云成惊恐地看向地牢内相互厮杀的血腥场面,那其中还有自己曾经熟识的鹤峰弟子,他们也曾丰神俊朗,也曾温和贵雅,可如今他们狰狞的面容却是如此令人生惧,云成不由打了个冷颤。

“你好好看看你面前的这些!云成,你现在还凭什么说我可怕”鹤麒紧拥着云成,俯首在她耳边冷声质问。

“我也曾想过不再贪求,就像当初那样好好陪在你的身边,可引鹤却逼得我无路可走!你要我如何我又能如何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司徒奇,安安静静地等着自己被人杀死而无动于衷吗”

鹤麒的声音缠绕在云成的耳边,云成拼命地推开他,哭得没了气力,低声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云成挣开鹤麒的桎梏,不要命地向地牢奔去,她想要救出鹤峰山的师兄师姐,她想要回到一切最初的样子。

鹤麒一把拉住她,打横将她抱起,带回了妖帝宫,任凭云成如何捶打挣扎都无济于事。

从那晚起,鹤麒像当初的引鹤一样,封印了云成的修为,将云成囚在了妖帝宫中,没有人敢打扰,也没有人敢理会。

云成想起从前,猛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鹤峰山的蝶飞鹤舞了,不知道云间阁前的那棵古树如今是不是已经高得没法估量了

唇舌间湿润的触感将沉浸在回忆里的云成拉回了现实,云成捶打着,奋力想要推开身前的人,可鹤麒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鹤麒的眉眼间染上了浓浓戾气,云成气喘吁吁地看着,心底忽然升起强烈的害怕。

“你说我是你的报应,那我今天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报应!”鹤麒抱起云成,无视她的挣扎,一步步走向了当初的喜床上……

红鸾幕帐,随窗外秋风摆动,云成拖着疲乏酸涩的身子从惊梦中苏醒,一脸泪痕斑驳,她趁着秋月冷辉无望地看向躺在身侧熟睡的人,绝望又痛心。

她悄悄地拿起枕边的刺刀,一滴清泪滴落在鹤麒的心口处,她举刀刺下,泪眼婆娑,手下刺刀也随着偏了位置,鲜血汩汩地涌出鹤麒的胸口,云成忽然不知所措。

“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

黑暗中,鹤麒捂住心口,早已清醒多时。

云成慌乱地看向他,月光下,鹤麒的黑眸只余一片死寂。他起身,封住了涌动的血液,面色灰白地离开了妖帝宫。

云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口处宛如被割了一刀,痛不欲生。

再见,是在兵戈冷对的战场。

相传,妖帝当初为人所伤,推延了修罗祭祀之礼。至次年冬月,寒雪飘扬,妖帝伤愈,孤身一人率十万妖族亲至修罗战场,却不知此番前往却是绝命之师。

鹤麒回程途中,在冰谷峡遇到失踪许久的云成。云成身后是妖族各山门所有残余部下,足足三十万军,埋伏在冰谷峡中,将鹤麒一众妖族层层包围。

“你果然恨我至此。”鹤麒的声音夹杂在风雪间,灰败落寞。

云成身旁辞玉长老挺身而出,玲珑箭跃弓而出,笔直地射向鹤麒心口。

两军在箭矢呼啸的鸣声中开启了战争,一时间风雪漫天,冰冷刺骨,两军的嘶吼争鸣声回荡在整个峡谷中,震耳欲聋。

鹤麒侧身避过支支利箭,挥手一击便肃杀一众。云成一袭鹅黄衣衫在众人之间舞动,她的修为虽高却缺少攻击力,一心维护着一众妖族性命。

鹤麒踏着风雪,带着从前云成最喜欢的仙鹤氅裘,徒手挡过重重妖法攻击,一步步走向云成。

他一边走,目光紧随着云成,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而落,鹤麒不由地想到今天实在太冷了。云成从妖帝宫离开的时候忘了把这件氅裘带走,她以往最是喜欢这件氅裘,如果找不到,便会使性子不穿别的衣裳,如果没人替她找到,她就会着凉。她现在的身子骨不好,总得有人替她穿好。

雪花扑面,打在云成的脸颊上,如薄刃般划地人生疼。风雪迷蒙里,云成似乎望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向自己慢慢靠近。

云成看向黑影,恍惚失神,片刻停顿。身后一个小妖见到空档,即刻挥剑杀向云成,鹤麒一时慌乱,飞奔向云成,随之一掌击出,掌风凌厉地袭向云成身后之妖,那小妖横飞百里,直撞在了冰谷峡的山岩上,死不瞑目。

鹤麒搂住云成,飞旋而下。修长的仙鹤氅裘在雪中微扬,鹤麒将它稳妥地套在了云成身上,放心道:“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鹤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泛着傻意,云成双颊微红,回神一把推开了他,冷声说道:“不想死就快走!”

鹤麒摸摸头,嘴角溢起宠溺一笑:“傻云成,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说着,鹤麒安置好她,周身散起大乘金光罩体,他飞身踏雪而起,两手各生出一柄飞鹰鸳鸯剑,双剑交错而合,抵挡住空中旋风而来的鹤唳剑,剑锋交辉之处,荡起重重浩气波浪,震退数万妖众。

云成看向突然出现的引鹤,既惊喜又诧异。但屠戮的战场上,容不得云成细想,一转眼身边就已经聚集了无数妖族,或敌或友,云成只好一一应对,余光却不断忧心地扫向鹤麒和引鹤处。

鹤麒和引鹤对峙许久。引鹤虽占了先机,却终究不敌,被飞鹰鸳鸯剑的强悍剑气击中,不由倒退几丈,悬空而立,见形势不对,引鹤又引剑挽花,朝着鹤麒飞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