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放在正中桌子上，第一层是两碟小炒，一盘清炒虾仁，一盘青葱鸡蛋；第二层是一盘桂花鱼，蒸好的桂花鱼身淋着香醋和香油；第三层是两盘冷食，一碟五香牛肉，一碟水晶肘花。
王妈摆好筷子和酒壶，转身将睡着的小娃娃抱下去。有奶娘在，也不需要云染帮忙守着。
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
红菱拿了筷子，挑起一块鱼肉，蘸几下盘中香醋，匆忙放进口中。鱼肉软嫩，敲打几下舌尖，便化成肉泥入了喉间滑进胃里。香醋让食欲大振，风卷残云之后，几个菜碟里只剩残羹和鱼骨。
红菱吃完饭喜欢喝一壶酒，酒藏了三十年，入口绵柔顺滑，唇齿间瞬间染上酒香。云染斟满一杯，放在桌子对面，又取一杯斟满，一人饮酒最是孤独，对饮两杯，觉得无趣，起身，提着酒壶走出阁楼，阁楼向外伸展的露台有一圈美人靠。
夜色微凉，将酒意吹起。她踢掉鞋子，赤着脚踩在露台上，露台铺着一层厚重的羊毛毯子，毯子被暖阳照了一天，暖洋洋地撩着她的脚心。借着酒意，她在风里打了一套拳，有些微微出汗，斜倚在栏杆上，翘起二郎腿数天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数着数着便忘了数了几个数，晃晃头，又重新开始计数。
夜色变浓，寒意也渐渐上来，风吹得发冷，一壶酒也正巧喝完，云染丢下酒壶，醉醺醺起身，走回阁楼。阁楼里没有掌灯，乌黑一片。即便是一片乌黑，云染也看得真真切切，脱下外衣，爬上拔步床。
她刚闭眼，就听见有人喊她阿墨，她回头，一个慈祥的妇人在桃花树下笑盈盈看她，妇人朝她招手，又轻喊了一声“阿墨。”蓦然间桃花卷起花雨，将妇人淹没。
“许灵灵，你在发什么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娃娃捅了红菱一下，她回神，自己坐在一处书堂里，临着她坐得有好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摇头晃脑地跟着夫子学三字经。
书堂的正中挂得不是孔子像，而是一个打马球的女子。女子朝红菱挑了一下眉，红菱只觉得身下一阵晃动，低头看时自己正骑在马上，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握着马球杆。锦袍束发的女子骑着白马在她右侧叫嚷：“叶朝云，快接球。”
一团黑色的影子从地上飞起砸中云染的脑门，红菱只觉得眼前一黑，人从马上跌下去，她落下时听见水花溅起的声音，慌然抬眼，自己正身处一座开满荷花的池塘中，身旁围着几只锦鲤，岸上如潮的剑雨落下。
红菱抬手去挡，一杆银色的枪将剑雨扫落，她发觉自己正握着枪站在白皑的雪山脚下，山腰处立着带羚羊头骨的老妇人。
“前生往复，终焉千年，你将带着永生的诅咒活在轮回之中。”妇人的七窍在往外淌血，她的声音被山阔扩散回荡，整个山脉都在晃动。
红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在雪地里打滚，头磕在一块硬石上。
“哎呦“。红菱吃痛喊出声来。痛让她清醒，才看清自己是从床上滚下来，磕在地上。
王妈披着衣衫从楼下跑上来，踩得楼梯蹬蹬响，楼上重物落地的声音加上姑娘的喊叫，让她不放心。“姑娘怎么了”王妈提着防风的灯笼照向屋内，瞧见云染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右手扶着额头。
“从床上掉下来了。”灯笼的光稍微刺眼，红菱眯着眼，挺着腰身试图让自己站起身。
王妈跑过去将她搀起，扶她在正中的桌子旁坐下，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屋子里的灯点着，各个角落的蜡烛燃起，照得屋内透亮。王妈捻灭灯笼，从床边衣柜最下层拽出一个四方木盒。
木盒有西瓜大小，王妈拿起来很轻松。将木盒抱至桌上，打开锁扣，木盒打开时有一股药味从盒子中窜出，盒中是精致的小瓷瓶，有矮有胖，有红有白，有梨形，有菱形。
“姑娘，这治跌打的是哪一瓶”王妈问道。
红菱指指白色的梨形矮瓶，瓶上描着一朵兰草。
王妈中翻出白色瓷瓶，打开瓶口软塞倒出两粒褐色药丸，又从木盒中取出一捻药的小石碾将两粒药丸碾碎，和上水制成药膏涂在红菱磕到的位置。
药膏清凉，惹得云染龇牙片刻。
“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王妈涂好药膏，将石捻和瓷瓶又放回木盒中。
“王妈，你去将衣柜上面那个红木盒子拿来。”红菱的面色陡然凝重。
红木盒子是云染的贴身之物，王妈知道那里放的什么，不敢怠慢，赶忙去衣柜处将红木盒子抱来。
红木盒子浑然一体，没有明显的锁扣。
红菱在盒子上鼓捣一会，盒子中传出机关转动的声响，仿佛什么东西在里面被打开。木盒五面各弹出个瑞兽一样的小木雕，红菱同时拧了面前和上面两只，木雕开始缩进木盒，上方的盖子像蝴蝶一样从中间打开，一本泛黄的书卷在盒子中静静躺着。
红菱取出书卷翻起一页，开头第一页用簪花小楷写着“前生往复，终焉千年”，红菱轻轻在嘴边读出这八个字。然后翻到第二页，第二页是一幅画，身穿鲜花铠甲的女子，女子手中仗剑，目光凌厉，这一页页脚写着“云染“。
“原来我以前长这样啊”，红菱轻叹，又细细看了几眼画上女子的眉和眼。
第三页是一个背着药箱的青衫女子，药箱和方才王妈取药的药箱无差，女子的眼眉柔和许多，这一页页脚写着“林轩儿”，在林轩儿旁有一行小字批注：以此容貌存于世一年。
第四页是个白衣如雪的女子，女子伏在案几前描着丹青，嘴角勾着笑意，这一页页脚写着“苏倾颜”也有一行小字批注：以此容貌存于世两年。
红菱又往后翻，看见梦中出现的阿墨、叶朝云和许灵灵，翻了足足一百多页，在最后一页空白处停下。“
”看来又要将现在的模样画上去了。”红菱对着空白低语。
身份不同，可每一次出面的事情却极为相同，红菱早已厌倦了这般的生活，所以才会用‘红菱’这个真实的名字，身份，去与墨殇雪交集，因为她们两有着几乎相似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