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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古志怪灵猫卷 第194章 惊雀

兰隐坐在饭桌前,闻言漫不经心道:“放心吧,这地方没什么妖灵伤得了他,就算打不过,他也能跑。”

常辛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谁料这天晚上,玄耳一直没回来,常辛等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一晚,他又做了一个梦,依然是熟悉的场景,依旧是关于杜云娘过往的梦。

此时距离杜云娘初次登台已经过去两年多,她的声名响彻明阳,传遍邛州,每日都有不远万里赶到明阳的客人,豪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

渐渐地,她取代了惊雀的位置,成为新一任的花魁娘子,而惊雀被富家子弟赎身,即将离开春风楼成为那人的妾室。

临行那日,楼里的姑娘们去送她,杜云娘也去了,在众人散尽,天色将明时,她从外面应酬回来,来不及回去歇息,便带上临别赠礼匆匆赶往惊雀的房间。

三声门响过后,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她推门进去,一眼看到桌边的曼妙身影。

能成为花魁,惊雀自然生得极美,与杜云娘的明艳不同,她的气质十分独特,柔媚而清婉,还带着几分书卷气。

惊雀是个琴痴,极其爱琴,当年她就是以一手好琴稳居花魁宝座,如今要从良,自然不会落下她钟爱的琴。

桌上放着那张雀尾,是常见的伏羲式,琴身刻着一行字:“纵是相逢于风月,揽雀云间。”

杜云娘知道,这张琴是惊雀的第一位客人所赠,那人是位斫琴名家,与她十分投缘,遂耗费无数心血斫得此琴赠她。

后来,那人因被牵涉到政事中丢了性命,惊雀心中感怀,还偷偷去祭拜过他。

杜云娘很清楚惊雀有多宝贝这张琴,因此在得到一套名贵的天蚕丝琴弦后,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送给惊雀作为临别礼。

果然,惊雀收到礼物后十分高兴,“谢谢你,云娘,我会好好珍惜的。”

杜云娘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突然问道:“惊雀姐姐,你开心吗”

惊雀笑道:“能得云娘厚礼相赠,我自然开心。”

杜云娘摇摇头,重新问了一遍,“惊雀姐姐,能从这楼里出去,你开心吗”

惊雀闻言,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下来。

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拉着杜云娘坐下来。

“云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叹息道:“沦落风尘之人,本就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能被人赎身从良,我自然开心。”

“你也知道这楼里的姑娘都是何命运,这么多年来,楼里抬出去过多少具尸体,又有多少姑娘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一朝入奴籍,一辈子都不得翻身,像咱们这样的,好歹还有副好容颜,能被人赎走的可能性也大些,你看这楼里其他姐妹,她们还不知要蹉跎到什么时候去。”

“所以云娘,听姐姐一句劝,将来若是遇到肯为你赎身之人,无论那人是何身份,且先离了这风月之地,再图后事罢。”

不自觉地,杜云娘想起梁煜,可很快她就甩头强迫自己别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如梁煜那般的人,怎么可能为她赎身

不过是她心底一抹不该有的妄念罢了。

这晚天将明时,昔日风光无限的惊雀背着一个小包袱,抱着她心爱的琴孤身从后门离开了。

她上了一辆看起来很普通的乌篷马车,这一去,就再也没出现过。

杜云娘站在楼上,看着那辆马车远去,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空了。

原来,就是这样令人艳羡的风光,最终也不过孤寂离场。

春去秋来,天气渐凉。

春风楼里依然热闹,往来客人络绎不绝。

这两年多的时光,杜云娘被赵卓前后折辱过许多次,有时是宴会,有时是私底下请人,每次她都咬牙忍受,在梁煜来春风楼时,也从未透露过半分。

她太过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看似八面风光,一身荣耀仍是系于男人。

有时她也会苦中作乐地想,这样其实也挺好,有一直盯着她的赵卓在,其他富家子弟在她面前都不敢太过分,生怕抢了赵卓的猎物令他不快,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可她心里仍会觉得苦涩、疲倦,每每累到极致时,也只有再见到梁煜能让她提起一丝精神。

入秋后,明阳发生了一件大事,梁刺史将进献给天后的一批贡茶弄丢了。

此事虽隐秘,但烟花之地,床枕之上,什么消息传不出来

杜云娘得知此事后,心中十分焦急,她担忧梁煜的处境,每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神色恹恹,令妈妈都看不下去。

妈妈私下劝她,“云娘啊,官家的事,我等风尘之人可帮不上什么,你还是宽心些,别思虑太多,照这样下去,你身体哪能吃得消哟”

杜云娘明白这个道理,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妈妈见了一声叹息,也没再多劝。

她自己犯糊涂,旁人再劝又有什么意义呢

很长一段日子,梁煜没再来过春风楼,倒是赵卓依旧自在,仍有闲心来找她的麻烦,彼时他脸上的笑那样讽刺得意,“梁煜就快完了,云娘子,如何不如早日另择良主,只要你尽心伺候好本郎君,梁煜能给你的风光,本郎君一样能给。”

杜云娘淡淡一笑,“郎君可曾听过唇亡齿寒之故”赵卓脸上笑容一僵,忽然出手掐住她的脖子,神色渐渐阴沉,“你在警告本郎君”

杜云娘呼吸困难,但仍在笑,她断断续续道:“郎……郎君多虑,奴一介……风尘女子,身份卑……卑贱,郎君之事……不敢置喙,只……只是随口一言……郎君勿……勿恼……”

赵卓冷哼一声,将她掼倒在地,“你以为父亲一个闲职司马,为何敢跟刺史对着干你莫不是指望此事能牵连到父亲身上本郎君告诉你,就算梁老匹夫获罪丢了性命,父亲都不会有事!”

杜云娘捂着生疼的喉咙咳嗽,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暗自心惊,听赵卓的意思,他家在京城还有靠山,再想深一些,或许……贡茶的事就是赵司马出手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