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移默化这种事，细柳做起来，比卫益周熟练多了。
卫益周没改变她多少，被她改变了不少，这不，她一招手，他就下来了。
细柳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头就看到了目光来源，这一招手，人就来了，她便准备再套些消息。
新鲜果盘、炒果、果脯肉脯、清茶花茶，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十分丰盛。
卫益周端着茶，“你有话直说。”
“我对你也没绕过弯子，”细柳笑，“你家大人最近在忙什么你家那几个哥哥，又做了什么明明咱们能说很多话，你却偏偏不说，等着我问，我若是沉住气不问，你还真就是在这儿白住半个月。”
“这些琐事，我以为你不耐烦听。”他低头喝茶，心里窃喜。
“不耐烦听我会说的，我鼻子下面又不是空的。”细柳以为他没有小男生的情绪，却忘了，他就算重来一次，年纪也不大。
等想到这一节时，他已经说了两件事了，目光里带着点儿光亮，继续说着，“大夫人身体越发不好，老夫人如今把权给谁都不原因，还是卫卿在管，但她今夏要出阁，老夫人现在准备让老二家的接手……”
“庶出子那么多，还看不上，嫡出的一个草包却非要当是宝贝，真是气数已尽，卫公子你把这些全说了出来，不怕方姑娘转手卖掉，找人对付卫家”
周齐的声音闲闲传来，细柳看向门外，一直拦不住他，无论是墙头的蒺藜还是门口的人或是廊上的铃铛，每次都没起作用。
卫益周也看向门口，“偷听人家闺房密语，你还好意思出声”
“这就是闺房了那我岂不是来了多次，方姑娘你怎么能随便往闺房里带人呢”周齐踱步进来，“不用看了，人我放倒了，每次都这样进来的。”
“我家大门和你有过节”细柳瞪他，“赔精神损失费！”
周齐绕开她故意伸的手，到桌边坐下，毫不客气的吃那果盘，“王爷让我来告诉你，既然你报了名，那肯定要让你夺魁的，至于最后你进王府是个什么身份，再说。”
既然是传话的，细柳也得回一句，“多谢王爷美意，我只要夺魁就好。倒是有劳周公子走这一趟了。”
“不辛苦，午饭在你这儿吃。”周齐说着，看一旁的卫益周，“卫公子不介意吧”
卫益周被他打断了话，不想装大度，沉着脸，直说不行。
“这么小气”周齐捏着葡萄，“我开玩笑的。”
“你开什么玩笑不好，非要往他痛脚踩，换做是你，你会如何”细柳端起果盘，“这都是反季水果，我辛苦收购，你倒是吃的欢。”
周齐手下捏了个空，扁嘴，“你也这么小气。”
“我什么时候小气过，你吃的少了”细柳把那碟花生瓜子往前推，“午饭还得等一会儿，卫公子，请这边来。”
卫益周依言起身，忽然get到了做客人的好处，细柳对待客人还真是……态度没得说，若一直如此，十分圆满。
-
细柳带卫益周换了个房间，继续说话，根本没去做饭的意思。
“这样可以吗”卫益周对于细柳如此慢待周齐，还是有些担心，周齐的性子，可是随心素往。
“有他的饭，免费吃还想吃多好”细柳关门关窗，“不用管他们，咱们吃咱们的。”
她说着，端出两碗牛肉面，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卫益周接过面碗，“你这样真是不太好，太容易漏破绽了。”
“你不觉得这样很方便吗”细柳拿出酱汁，“要浇酱吗”
“来点儿吧。”他诚实的搅拌了一下面碗，让细柳添酱汁。
细柳还加了辣椒，吃的那叫一个爽，大块牛肉、细弹面条、香辣酱料，样样都合口。卫益周也吃的欢快，有种和细柳婚后日子的感觉，这要是以后都吃这种家常饭，他也是很乐意的。
但饭后，还是忍不住考虑到楼下的周齐，“不管周少，真的好吗”
周齐虽然和他表面上差不多，没什么有用的名头，但内里办事都是为了殿下，——他忽然发现，刚才听说细柳亲口承认自己要去选妃，他都没生气，可见对细柳是有多放心，她说只夺魁便只是选美而已，并不是别的什么目的。
细柳倒了清茶，收起空碗，“你吃吃喝喝不开心吗”
卫益周一愣，有点儿不明白她为何避而不答，这不是她的风格，但还是回答，“开心。”
“开心不就好了管那么多，不累吗有些事不归你管，何必多事”细柳说着，端着茶杯起身，到窗边，开了半扇窗。
青枋已经做好午饭了，方圆、方方各自往后面拎了食盒，那是他们自己的饭菜，而青盏则端着餐盘往厢房去。
卫益周站在她身后，也看到了，轻咳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周齐的脾气，下次就不来了。”
“他就是无事不来那种，就算在我这儿用了钱，也是将军府出的，他已经在外买了私宅，小算盘打的门清。”细柳笑道，“你呢”
“怎么又说到我了”卫益周一愣，随即有点儿尴尬，“我没钱买房，家里那一堆事没完，我现在做什么都脱不开关系。”
细柳侧目看他，挑眉笑起，“你要不要跟着周齐学学”
学手段的话，当然可以，只是，卫益周有顾虑，“我之前好像得罪过他。”
周齐还是个小心眼，两年前那个夏天，他只是试探细柳的心思，在饭桌上瞪了周齐，就被周齐在王爷面前编排了，给他好几个月的繁忙事务，害的他都没空来见细柳，每日里只让人来询问一句。
这也是后来细柳不经意间问过，所谓天天来，就是天天让下人来问一句安好与否。
此时细柳已经忘了这茬，说：“没有过不去的事情，你现在找他示好，他不会不同意的。”
“他那种脾气秉性，没什么值得示好的，如果是朋友，怎么着都是朋友，如果不是，再怎么示好也只得反感。”卫益周说着，叹息一声，“细柳，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我现在不是在帮你吗”细柳放下茶杯，“帮你许多年了，可是你，并不上进。”
她这么否定他，他也不觉得生气，只是想让她认可，“冤枉，我很认真的在搜查证据，韩成珣能那么顺利，并非他一人之功。你若不信，可以等方大哥回来问方大哥。”
“方杰在其中，也是尽心尽力的，你就这么笃定他会为你说话”细柳是不会见方杰的，要断，就断干净点。
卫益周看她语气轻快，不似生气，便说，“如果你不嫁人，我必然是首选，他不为我说点好的，你岂不更是不嫁，所以无论哪种，他都要为我说话。”
“呵，我还没得选了”细柳是真笑了，想拿众口铄金给她增压她还真不吃这套。
-
卫益周嘴上说是不去找周齐，但走的时候，还是去了。
细柳虽然说是让他去，但他真去了，又让十六去把周齐叫住。
周齐便说，“卫兄还是先走吧，即便我一会儿回去，也是直接去找王爷复命的。”
“正好，我也有事要去找王爷，还是等你一起吧。”卫益周不走，偏要站门口等。
十六只好也跟着站在门外，只让周齐回院。
细柳就在门廊下站着，拎着两包包好的点心，看到他来，便笑着递上，“麻烦周少又跑一趟。”
“不麻烦。”周齐咧嘴呲牙，做了个怪笑，这几年他借细柳挡了不少痴心妄想的姑娘，清静的很。
细柳压低了声音，在他接过点心时，说，“那就请你，手下留情，不要欺负他。”
“没想到你对他还挺上心的，果然不是表现的这么高冷。”周齐啧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别光顾着调侃我，答应吗”细柳追问。
“我是无所谓了，只要他不给我使绊子，我是不会对他出手的。”周齐说，“看在你这点心的份上，我暂且同意。”
细柳微微福身，“多谢了。”
“虚假的客气就不用了，你查林相的时候，别牵扯我家就行。”周齐说着，转身出去，招呼门外的卫益周，“卫兄，让你久等了，走吧，做我的车。”
周齐是坐马车来的，就算他不说，卫益周也是要和他同车的——住在胡杏斋里，卫益周出行基本不用车，虽然胡杏斋里有车马轿子，但他不好总麻烦细柳送他。
卫益周看到他拎的点心了，上车后就要拆，“胡杏斋的点心每次都给的不同，这次是什么”
周齐说，“你最好别拆，我还能给殿下送去，给方姑娘多争取些时间。”
“嗯争取什么时间”卫益周手下顿住，一脸莫名。他并未听闻卫家有事。
周齐感叹，“争取宽限卫家的时间，卫兄，得妻如此，你是身在福中啊。”
卫益周垂眼，“卫家近来并无事情……是旧事翻新”
他竟一点儿都不知情！
“已经查证了，韩成珣现在在回京的路上，一旦回京，事情就会公开，你和方姑娘那么熟，她没告诉你我说呢，让我不要为难你，也真是用心良苦了。”周齐还以为细柳对他说的，只是说说，没想到竟然是真要护着。
他竟然有些不明白了，卫益周哪儿好
卫益周心里惊涛骇浪般的颠覆，细柳竟真会如此，果然是面冷心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