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翌日照常出去，不过张娇可不敢再拉她下午做那些可有可无的糕点了，如此，细柳也乐得轻松。
虽然房子只是修葺，但因为要加盖上层，林林总总折腾了一个月才算完工。
但完工还得看个好日子，细柳对这类的不在意，就让那工头去选了个，没想到和隔壁的搬迁日选到了一天。
门口放了好长的炮仗，人家客人满院，她这边冷冷清清。
青枋在门外扫着红褐色的炮仗皮，有些不忿，“不就是搬个家吗，这种房子，有什么好请客的。”
细柳正给门口灯笼添油，听到这话就制止道：“人家乐意，和房子大小无关，搬家怎么说都是高兴事，你把他家门口也帮忙扫了吧。”
青枋没再说话，扫了地便回来了。
“还是咱们的新房子好看，尤其是被姑娘这一装饰，犹如仙境。”青枋站在院子里，看着二层楼上的飞檐、屋铃、竹帘、幔帐，无一不击中内心。
细柳正在往地上栽种花草，闻言笑了笑，没解释——她这可是选了少女心的装饰，因为她自己也喜欢，再加上她有这能力，自然无所不极致。
看青枋感叹一圈后，要帮她种花，她便吩咐：“你去准备一下纸张，我要画画。”
美景在此，却无法宣传，若是还靠那些所谓的老顾客去推荐，太难了，她又不是招呼不了顾客，且她本来就会画，往书画店一放，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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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枋惊叹道：“姑娘画的和真的一样，这么好看！”
“你把几张画送去书斋字画店之类的地方，随便卖点儿钱就行，若是有人问胡杏斋，你就告诉他们地址。”细柳自己也会装裱，虽然速度慢，但自己装裱出来是真的很好看。
从新写了告示贴在门上的木板，细柳收了里院的那些胶棉布，天气热了，花苗就算不特意遮盖，也能长的很好，她找的大石头用木板封顶四周，内里挖空了种了荷花，也是造型新颖，这简直是太称她心意了，给溪流居送的糕点，都多了几碟。
门铃响起，有人推门进来。
细柳正浇水，抬头就看到拎着礼盒的卫益周。
有两个月没见他了，放榜那天他说是过几天得空就来，还没等他得空呢，细柳这边就被砸了一通，这后来一修，对细柳而言是一个月，对外而言，到现在重新开门，都入了六月了。
“总算，又见到你了。”
卫益周说着，走了进来。
“长高了呢。”细柳笑着，放下手里的水壶，过来接礼物，“你这是买的什么手里有钱了”
“我大姐要成亲了，我们手里都宽绰。”卫益周没松手，和她一起进了中厅。
中厅里，新换的地席，窗下墙角都插着荷花，淡淡荷香弥漫在屋里。
“你先坐，我去挖坛雪，给你煮茶。”细柳点了风炉，往后面的亭子里走。
亭子是新盖的，依着树建，被木栏围着，和亭子相辅相成。卫益周就看着细柳到亭子边，翻栏跳到地上，踩倒了花草，还赶紧扶了扶，这才小心的蹲下，从地里挖出来个坛子。
随后到边上的荷花盆里洗了洗手和坛子，这才过来。
“让你久等了，去岁新雪，想来配上今年雨前，会很香。”细柳说着，拆了泥封，一股凉气从坛里升起。
卫益周想起天寒时，她送他的那半坛雪水，不由笑了，打趣道：“这次，你不会再留半坛让我生饮吧”
“你又没伤风感冒，我为什么要你生饮”细柳拿了竹勺汲水入壶，给他煮茶。
卫益周说，“我这段时间一直想来，但不得空，你想我了没”
细柳笑的轻快：“今天见你，我才发现，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样了，你和我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了，长的高又消瘦，越发没有少年气了。”
“少年气是幼稚吧你又损我。”卫益周如今确实长大不少，那种老成在他身上，现在一点儿都不突兀。
“咯咯。”细柳笑了，“你最近在忙什么可以说吗中午一定要留下，你中榜那天只是让人来传了话，我都没恭喜你呢，我这儿新酿了果酒，你一定要尝一尝。”
卫益周眼看她又要起身，伸手拦她，“我入宫做伴读，下午还要去上课，不能喝酒。”
“那更要恭喜你了，离你的目标更近了呢。”细柳笑容更大，“这酒水味儿甜没后劲儿，你要不信，尝一口品个味儿都行，是我的心意。”
说着，她直接去厨房。
卫益周看着她的背景，有些想法，在脑海里成型，想说，又不好说，他不知道，细柳也有想法，已经准备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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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水和点心被一一摆上桌面，细柳给他倒了一杯，“尝尝。”
卫益周在她的笑容里，喝了第一杯，味道甜甜的，果然是像她说的一样，没有什么酒味，那点儿酒味被甜味很好的融合，他觉得意犹未尽，自己去倒第二杯。
细柳笑着看他喝，捏了一块指酥，慢慢的咬着。
“确实好喝，但出自你手，我一点儿都不意外。”他放下酒杯，倒扣着放，也捏了点心。
细柳擦了一下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以你对我的了解，我做什么你都不意外，那，我能请你帮忙吗”
有些话，总是要说的，早说早了，就算他此时不会直接同意，也有更多的考虑时间。
卫益周没起疑，反而说：“你忘了我说的话了”
“那倒没有，只是你如今身份不同，处境不同，以前说的话就算做数，也是有区别的。”细柳笑着，声音浅浅，“我们的合作，对你而言，已经无利可图了。”
“怎么会，卫家现在还是在你手里，当初你连大门都不能出就有了证据，现在会少了”卫益周自嘲，“怎么，这话非得我说出来”
细柳眉眼一弯，“我是怕你觉得不对等，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好说了，你以后请人吃饭，或者是别人请你吃饭，能不能推荐一下我这儿，来不来是一回事，你说不说，是另外一回事。”
卫益周的表情有些发僵，他看着细柳，目光渐深渐远，看的细柳笑容敛没，周围空气都泛了尴尬。
他一直不说话，细柳便诺不准他的意思，毕竟从一开始就不是走的了解路子，现在目的敞开，利弊自然由着人家衡量。道理都明白，就看做到哪一步。
良久，他才微笑，说，“好，如果有需要，我会说的。”
细柳心里松了口气，但未免露底，换成吐槽：“你这样讲，我都觉得我说了什么天大的事，不过是请客吃饭这种日常所需。我这儿翻新前，卫大人也来过，还有秦大人是和金大人一起来的，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如今我这儿新修葺了，更是好看，拿不出手吗”
说着，她起身收了酒壶酒杯，换上果盘蜜饯。
卫益周被她这么一说，觉得是想多了，他刚才就想到这一层了，因为他在中榜之前，还是被当小孩看待的，但中榜之后，包括卫壬和，都把他当大人看了，但人不可能一下子从小孩长成大人的，亏得他一直是老成的样子，才没给人突兀感觉。
而如今他进宫做了伴读，陪同的是皇子和受宠世子，就算人家要出来吃饭，他也不好做主导，但细柳说那句“来不来是一回事，说不说是一回事”时，他觉得细柳胃口太大，而他也被看穿了。
但细柳后来找补这一句，又让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来的人身份贵重，万一有什么不满，不是给你找事吗”
“所以我才说，来不来是一回事，你说不说是你的事，就算你说了，他们真来了，那你就大可放心，来我这儿，没有不尽兴的。”细柳给他吃定心丸，“秦顺你知道吧他成亲前，请客吃饭，请了霍二少，来的就是我这儿，然后霍二少还从我这儿订了十斤酒。”
“真的”卫益周先是惊讶，随后笑了，“你真是厉害，这么会做生意，以前做丫鬟，真是委屈你了。”
细柳笑容灿烂：“不委屈啊，我那个时候小，就算做生意也没人信我，借贵府吃了几年饭，才有我长到十五岁，五年饭的恩情，我会还的。”
卫益周被她说的有些汗颜，虽然他知道贫寒人家是会为了口吃的做出卖儿卖女的事，但真被细柳轻描淡写的这么一说，总是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细柳的身世，基本是被他家造成的。
细柳话说完，气氛也恢复了，再度起身：“我去厨房，看看中午做点什么好吃的，再给你准备一点儿下午可以带出去的糕点。”
卫益周急道：“不用糕点。”说话里，带着认真。
“我知道，糕点你是带不进去的，但遇到查岗的，总能送出去吧你就说是给他们的，胡杏斋的糕点，多谢四少帮忙。”细柳又不是不懂规矩，她只是不耐烦遵守罢了，毕竟都是压迫的。
卫益周松了口气，果然是他想的太多，细柳这种时候接触的人已经很多了，原本就懂的事，如今怎么会不懂呢他笑自己真是关心则乱。
午饭是丰盛的，但每道菜又精致的刚好，不多一口不少份量，吃完刚刚好，很舒服。
卫益周喟叹一声，细柳又捧了茶送到面前，贴心的让他怀念以前，他伸手接住了她捧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