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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燕上青龙 第66章 夜宴

“其实墨龙湛大将军也是个好归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不是京城里有贵人相助,我们这样的家世再好,也不过是小地方的庶出女子,是万万高攀不上的。”云娘低声劝女儿。

“母亲!你这是被父亲洗脑了。你也不想想,女儿过去不过是个被献给将军的美女的身份,连个大门都走不得。母亲自己做了一辈子小也就罢了,还想女儿也跟你吃一样的苦头吗再说了,父亲院里也就十几个侧室,那墨将军府里少说有几十个人呢。一个月轮一回,也不知道他想不想得起还有女儿这么一个人。万一、万一他在外打仗有个三长两短的,女儿那样一个低贱身份,说不得会被人转手送来送去,更糟糕的,说不定就是个死啊母亲……”

任雪珩今年十八岁,昭国女子十五岁即可婚配,她这样的已经算老姑娘了。

这也是有原因的,任东极共有三子六女九个孩子。其中已经成年的女儿里面,就数任雪珩最为貌美。任东极此人做事第一看利益,第二才轮到交情上,他早就打算着要用这四女儿做个人情换一桩大生意。

十五岁那年,任东极打算送她进定国侯府给奚远山做妾,被拒绝了;一年后,又联系上京城里有名的富商大贾,送去了任雪珩的画像,定下来给那富商做续弦的事。

谁料到一年后那富商被人杀害一命呜呼,一桩好事不了了之。

再后来,就是时局动荡,二皇子登基了,定国侯府转眼间摇摇欲坠,各路公卿态度不明,任东极拿捏不好该往哪边下注,直到今年才有了方向。

能搭上墨龙湛这条大船,实在是幸运。任东极的玄织山庄现在可以说是彻底投靠了墨龙湛,生意里也多了一项军需物资。

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任东极眼睛盯着皇商的位子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必须想个法子,跟墨将军再拉近一点关系不可。

联姻地位太过悬殊,送个女儿给他玩玩总可以吧。

任东极踌躇满志,命人画了女儿最新最美的画像,准备过段时间亲自送去京城。任雪珩知道这事以后日夜啼哭,抵死不从,却换来了任东极的无视。

云娘想尽办法,才劝服了她表面上先应下此事,再慢慢从长计议。

不说那旁边的小花厅里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正席上也开始了针锋相对。

一曲舞闭,舞姬们跪在地上等庄主吩咐,任东极朝右手边一努嘴,笑道:“还不快去为贵客执酒添菜”

“是。”

奚燕双眼睁睁看着那红衣女手脚飞快的坐在牧爻身边,纤纤素手执起白玉长瓶,为牧爻斟酒,“少侠请用……此乃用去年的桂花酿制的桂花醉,醇香无比,余味幽远。小女子名叫桂儿,愿为少侠……排忧解困……”眉目流转,秋波盈盈。恨不得整个人都立刻归了眼前这位天神般的美男子。

“啪!”

一双筷子被摔在桌上,奚燕双火冒三丈,“你怎么倒酒的!不会倒就别在这里惹人厌了!你们几个,都给我下去!下去!”

坐在奚燕双身边的舞姬吓得直抖,连忙退下去了。

奚燕双一扭头,看见那个“桂儿”居然还坐着,气不打一出来,“你你你”了半天,最后转而对牧爻怒目而视。

牧爻叫桂儿退下了,奚燕双这才捡起筷子敲了敲桌,“任东极!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舞也看了。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正式把庄主之位让位与我呀”

任东极与夫人脸色都是一黑。

底下几个儿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奚公子哪里跳出来的,口气如此猖狂。

宴席上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父亲,儿子最近学了一本打狗棒法,颇有些心得。要不要儿子为您演示一番”

老二任昌永站起来,斜睨着对面几桌人,眼里杀机已现。哪里来的小崽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敢来玄织山庄挑衅。今天他就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来无回。

对桌的奚燕双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其狂妄的大笑。他站起来一脚踩在饭桌上,从腰间抽出一把半路上花一个银锞子买的短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沙哑着嗓子说:“我这鱼肠剑价值千金,买来以后还没饮过血。昨夜还听见它半夜啼哭,说腹中饥饿,需要几个不识相的奴才给他暖暖刀。”

云燮无语低头,恨不得钻进面前的桌面里去。

牧爻却兴致极高的环起手臂,靠在椅背上看奚燕双演戏。

对面的任昌永气得脸色如猪肝一样,哇呀一声跳了出来,叫小厮立刻给他送来狼牙棒,他一定要打死奚燕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不可!

奚燕双别的不行,这装大侠向来是十分顺手的。只见他毫无惧色,哼哼冷笑几声后,左手又伸向了自己腰间,银光一闪————又抽出一柄差不多的短剑!!

牧爻咬住下唇忍笑,第二把短剑怎么来的改天要好好审审才行。

两柄真正的凶器在手,奚燕双感觉到史无前例的能量正在自己胸中盘旋!

“铛铛!!”

他把两柄短剑在胸前比了个叉,“呀”的一声递出,摆出一个猛虎掏心的姿势————-这是学的昭国皇宫里那个使双剑的蒙六闲!

“竖子休要猖狂!我在五台山学艺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奚燕双挑起修眉,凶神恶煞地说。

“噗嗤!!”

这下连牧爻也忍不下去了,奚燕双才十六岁不到,那任昌永已经三十几岁了!这牛逼吹得也太厉害了!

任昌永觉得自己被个傻子冒犯了,他从小厮手里接过自己的武器狼牙棒,在身前舞了个圈道,“原来鱼肠剑有一对儿,在下真是孤落寡闻。不知道你是那个山里跑出来的野猴子,今天就让你知道我们玄织山庄的厉害!”

左足点地,突然发力,如一支飞箭般弹射到奚燕双面前,哇呀一声高举双手,狼牙棒毫不留情的砸了下来!

突兀里一只胳膊伸出,在那劲头正猛的狼牙棒下面轻轻一托,任昌永只觉一股难以抵挡的大力传来,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摔落在地上,一抬头,离开奚燕双那桌子足有十几丈之远!!!

怎么可能!!!!

任东极站了起来,手里的酒杯被他扔在一边。

“庄主,时间也这么晚了,不如我们改天再叙”

一道温雅的声线响起,云燮及时的站起来提议,脸上云淡风轻,仿佛适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境而已。

“呃……”

任东极躲过牧爻戏谑的视线,结巴道,“谢先生所言甚是。来人啊,送奚公子和牧少侠、谢先生回去休息。”

花园里的宴席已经全部撤走了,皎皎月光下,一个威严的身影静静伫立。

“他是什么人如此深不可测。”

任东极回想刚才那一幕,他神情错愕,转而又变成狂喜,“……他甚至还没有拔刀!如此人材,要是能为我所用……”

“父亲!”任昌永跪在地上,“儿子没用!他……”

“无妨。”

“欸”

任昌永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口要问为什么,喉咙里一口甜腥血气涌上来,趴在地上吐出了不少血水,不由得愣住了……连四妹走过自己身边都没有反应过来。

“父亲!父亲!”

任雪珩心中焦急,拉着任东极的手摇晃着,“女儿有事要求父亲,此事对父亲也大有好处,您一定要听女儿把话说完呀!”

任东极心里盘算着一些事情,那里管这就要出栏卖肉的四女儿在想什么,挥挥袖子就叫人把一对儿女都拉了下去。

“……或许还可以这么做……”他一个人站在月下,反复推敲。

………………

紫气东来院里。

云燮叫奚燕双先和封大回屋去休息,他有几句话要对牧爻单独说。

奚燕双还想着今夜与牧爻没羞没臊的约定呢,闻言不太高兴地说:“那表兄你可要快点,我也有事情跟牧爻说呢!”

封大打了个哈欠,咂咂嘴道:“你们怎么都赶在深更半夜聊天,我撑不住了先睡了。”揉着眼睛先离开了。

“牧爻,我们去角楼那边说话。”云燮站定在楼梯上,目光炯炯。

牧爻只好安抚的望了一眼奚燕双,跟了过去。

……

“云兄,你有什么事”

云燮负手站在角楼栏杆前,眉头紧蹙,似有难言之隐似的反复沉吟。良久才幽幽开口道:“今日在柳州城里,我看到了过去的一个部下。这里离沧溟山不远,到沙海也不过四五日路程,我想,明日就离开,去沙海兵站投奔傅红标将军。”

牧爻确实意外,“你一个人走吗那怎么行。”

“我当年还是大皇子的时候,也曾经在联络下属的事情上有所钻研。如何联系,此刻原谅我不能坦而告知……总之,下午我已经联系上人了。傅红标是我最忠心的部下,因为他手握兵权而且抗命不归,云窦对他是欲杀之而后快,就是不敢出手。所以,傅红标除了跟着我走,打回京城之外,没有其他路。”

牧爻抓了抓头,哦了一声。

“牧爻,我……”

云燮变得迟疑起来,他回首看着朗朗夜空里那一弯辉月,月光柔华,洒在二人身上,朦胧间生出无穷诗情画意。

如果不是在逃亡,而是在他雕梁画栋的大皇子宫内,该是多么风流的情境……

他心里一横,“此时我还如此狼狈,并不敢拉你入伙。等我重新站稳脚跟,我想……邀请你与我共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