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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一枝春带雨 第85章 买一送一

千昕鹤微微一颤,目光深沉,望着火光一闪一灭,许久,他才意识到洛希是个何等精明聪慧,手握各处情报,想必景县的县衙,京都惠明局都有她的花使所在,淡淡的抛出自己猜想,“是两院楼扣押了王五。”

“我们谈谈条件吧。”

洛希并没有否认千昕鹤的话,在刘丽钏的灵堂上,又有谁会发现王五居然不顾逃亡来祭奠她,大抵,是真的爱入骨髓了吧。

她默默低头用铁夹子夹起红萝碳丢进炉子里,见他沉默,回眸对他笑笑道,“为表诚意,王五也送你,买一送一,如何”

千昕鹤沉吟半刻,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这样谈条件,“…你想要换谁。”

“看起来王爷并不是很愿意换人。”

洛希看出了他的不情不愿,慢慢的靠近这个让他爱的撕心裂肺的男人,手指点中他的眉心,忽然轻叹了一口气,“王爷,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皱着眉,会让人觉得难受的。”

千昕鹤感受到洛希那股淡淡弥漫的酒气,清冷的桃花眸,恰如夜色一般惊艳。

“夫人,你喝醉了。”他冷的扫了一眼桌上横七倒八的酒壶子,视线回到她身上。

“喝醉了我也能谈交易,就看王爷你是否诚信了。”洛希确实有些醉意,起身想要找支竹棍撩动火炭,微微一踉,摔进了他的温暖怀抱,抬眸,看向他,“王爷还没有给我答复,等我清醒,可就不答应买一送一了。”

“……”

他猜不透洛希的想法,正欲开口,洛希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像只猫儿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原来炉火熄灭,冷意袭来,而她醉意朦胧,下意识的揽着面前唯一温暖人。

千昕鹤沉默不语,解下了大髦覆盖在洛希身上,他似乎没有打算推开她的意思。

安翁识趣的赶紧走过去添柴加炭,几个侍女上前收拾了桌上残局,纷纷又退了出去,连菖蒲也识趣的到廊下和婉儿烤火了。

这一宿好漫长。

洛希酒意未消,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像个挂坠一样坐在他大腿上睡着了。

“几更天了……”

她喃喃道。

千昕鹤看着她揉着惺忪睡眼,乖巧玲珑的模样,竟生出一分怜香惜玉,那双睿眸疏远却闪过一丝暖意,“五更,天亮了。”

洛希在梦里嗯了一声,往他怀里靠了靠,玉簪一掉,三千乌丝一倾而下,如一匹昂贵的墨色绸缎带有淡淡光泽,越发的映衬出她那张精致小巧面颊,更加白皙如雪。

“冷。”

她在梦中呓语。

远处的婉儿听到这一句话,急忙接过身边侍女的斗篷迎上去,没走两步,千昕鹤已经温柔的将洛希抱起来走出花厅,她小心翼翼的为洛希覆盖上斗篷后,也跟在他身后。

又过了一会。

天色越发的明亮了,屋檐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暖醺的太阳也驱散了一宿的寒冷。

此起彼伏的爆竹声,越来越响,百姓之间的相互道贺声、祝福声,越来越多。

洛希在被窝里缩了缩,还在和自己的起床气做斗争,直到爆竹声由远而近,由小到大,几乎就在将她的耳膜给震聋,她才下定决心,一睁开眼,千昕鹤就出现在面前。

她一怔,看了一眼身上银白的衾衣,又摸了一下松散的乌发,凌乱的被褥,紧闭的房门,暧昧的气息,回想起昨晚两人剑拔弩张,她吃醉了不省人事,十分危险的信号!

洛希一冲动,直接两手攥住了千昕鹤的衣袍领子,将他压在床上,大骂道,“千昕鹤你个狗崽子,你居然趁人之危!!”

她误以为自己昨夜喝醉酒被千昕鹤占了便宜,此刻满腔都是无处发泄的怒火。

他本非习武之人,双手片刻之间被她双膝压住,痛意使得他微一皱眉头,洛希立马反应过来,松开他的手将膝盖压在锦褥上。

屋内的气氛越发暧昧。

她压在千昕鹤的身上,却无从开口,细细想来千昕鹤正人君子,并非这种无耻之徒,自己未免有些骑虎难下,叹气道,“果然,一桌席上不能忍受两个吃醉的人。”

“下来。”

他有些温怒。

洛希无动于衷,抬头想了想,低下头望着他,脸上渐渐一丝狡黠神色,“王爷,我和你昨天谈的交易,不知你想好了没有”

“……你是如何捉住刘增的。”千昕鹤冰冷的玉眸紧盯着洛希,今晨的近卫回话,刘增从已经一夜未曾回信,恐生变故,又寻到秘密见面处,那里只留下了一朵兰花记号。

洛希被他这样子一问,低低一笑,“说起来王爷不信,不过有高人指引而已。”

“是宋延皓么。”

“算是吧。”洛希面露尴尬,干笑了两声,“王爷对我的成见,怕且越发深了。”

户部篡改罪籍一案牵连甚广,相关人等要已经被处理刑部处理,作为受牵连的对象之一,刘增被要求免官在家,如今一众儒生都在大德殿前为他求情,要求重审此案。

刘增本应该静默等候刑部传召,结果刑部提人时,刘增已经不见踪影,不多时,京城中最近都要传参知政事畏罪潜逃的事。

“是夫人用小报消息招摇,说刘增畏罪潜逃,他是本王的幕僚,便会暗中派人来府上询问本王的意见,夫人借机捉了他的人,一番试探,应该就会知道他如今所在之处。”

千昕鹤的声音很轻,即便被压制住也没有一丝惧色,只是他有些好奇,“刘增有勇有谋,不是庸俗之辈,夫人如何引他……”

话未完,他忽然就想通了。

洛希也放开了他,神色冷漠的看了一眼屋内都是喜庆的红色,新春佳节,外头热闹似火,里面冰冷如霜,“倘若王爷不是那么狠心,我又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捉住了他。”

千昕鹤留给安翁转交的和离书上,早已有他的签字,洛希的花使中不乏有善书法临摹的人,一封约见之信,足以混淆视听。

“刘增是本王身边很重要的幕僚。”他忽然开口,眸色晦暗,轻慢说道,“本王承诺只要你交还了他,本王愿意与你换任何人。”

洛希凑过去,问道,“当真。”

“君子一言九鼎。”

他故意不去看洛希,正襟危坐,面色不改,心中早已经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人。

“我会将那人的名字写在信笺上,放在最喜欢的望月楼上。”洛希凑近他一点,千昕鹤贵雅的眉间心上就会有一抹恼色,叹了一声,“我怕我自己会变卦,要中途换掉人,今日酉时一刻以后,王爷再派人去取吧。”

“好。”

他话里听不出温度,算是答应了洛希的交易,站起身来,“新春正月第一日,要进皇宫给请安,祭祀,请夫人预备好便出门。”

洛希是他的正王妃,到底要演戏演全套,一众侍女也急忙进内为她梳妆打扮。

“我有事与菖蒲说单独一句话,婉儿姐姐带她们下去吧。”她轻轻地挥了挥手,婉儿也只好从命,留下来菖蒲在屋内等候命令。

洛希写好了一张信笺交给菖蒲,嘱咐她放到望月楼,“你将它放在最高处,让人拿不到,最好,让人无法发现信笺的存在。”

“那收信的人怎么知道”菖蒲一脸疑惑,问她,“要不我直接给收信人如何”

她摇了摇头,心情有些落寞的坐在梅花凳上,一时有些冷了,菖蒲赶紧为她拿来一张大髦披上,“姑娘,小心冷着身体。”

这件玄色的大髦本非洛希的,她轻轻揉着柔软的貂绒皮毛,还有浅浅的檀香,想起昨夜的无理取闹,思绪渐飘得有些远了。

“菖蒲,我与宋延皓也做了一单交易,你再替我去多做一件事吧……”洛希喃喃,低下头来,清澈明亮的眼眸覆上一层雾色云翳。

两人又交谈了一小会,婉儿见到菖蒲推门而出,脸上是匆匆忙忙的急躁之色。

“婉儿姐姐,进来吧。”

洛希的声音从内卧传出来,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纤细如葱的食指勾起一点红,均匀抹开在薄唇之上,“我从前也羡慕女子雍容华贵的妆容,婉儿姐姐为我梳一个吧。”

婉儿缓缓的走近洛希,见她墨发服帖的垂落如瀑,轻轻的拿起桃木梳,为她梳高髻,簪珠钗,上华冠,着大红衣袍,只是她忍不住问一句,“王妃,你是不是不喜欢高髻,奴婢来为你梳个矮一点的如何…”

“既然是见天子,又怎可无礼呢。”洛希温婉一笑,笑眸弯弯,“时间也不早了,我只不过是个王妃子,不敢让王爷等我,更加不敢丢了他的脸面,就这样的妆容很好。”

婉儿欲言又止。

门外掌事良玉也已经等候多时,她这一次没有再进去催,与之相反的,王爷再也没有坐在院子中央耐心的等待王妃出来了。

洛希依旧美得惊艳动人。

她看着院子中央空荡荡的地方,幽眸低垂,闪过一丝落寞,随后良玉走过来,慢步搀扶了她走出昶院,走过漫长的廊桥,穿过花厅,到东正大门口,他都不曾在等他,放眼看去,不过是忙忙碌碌的小厮们。

“王爷真的是心狠的人呀。”

她叹了一句,并不在意身边的良玉能否听见她的话,又道,“良玉姑娘再扶我了,只不过两步路上马车的距离,不会摔倒的。”

说罢,洛希微微弯腰一手将宽大的罗裙提起来,简洁素雅的裙角绣着一排织金针线展翅的白鹤,在清晨的阳光映衬下,活灵活现,就像即将要跃出来,飞向水云天色。

忽然,一只温柔有力的手臂挽住了自己的右手,轻轻的送力,让只顾着低头的洛希,默默的抬起了头,无论看他多少次,总会觉得春心荡漾,“王爷,你真好看。”

“抬脚。”

千昕鹤保持了冷漠的姿态,本应该在车内等待的,却狠不下心来让她独自出门。

洛希迈步过朱漆门槛,故意让自己崴脚磕碰,往前一倒,如此小把戏自然就被他看的明白,却仍旧一把将她拉过来,揽在怀里,温声如玉,“夫人,别再演戏了。”

她顺势双手挂在他脖颈上,抬眸笑着看他,“王爷,你我等会是要见君后的,不演的情真意切些如何行……“她说着,目色渐渐沉了下来,“况且,王爷也不在意我……”

这一句话不知如何的,平白无故让千昕鹤有些恼火,欣长的身躯主动半蹲下来,轻而易举将她抱了起来,径直的往那车上走。

莫名其妙的腾空感让洛希捉住了他的袍子,弱弱的问,“是不是因为宋延皓,我又招惹了王爷生气,我真的和他没有什么……”

“此事与本王无关。”

千昕鹤的话显然有些呼吸急促,也不知道是不是抱人的缘故,他将洛希放下,与她并排而坐,冷冷的命令外头,“启程。”

洛希看着他的疏远的面容上有明色,不再是往日对她冷冰冰的,闻着那股熟悉的冷冽檀香,不禁凑过去小声说道,“王爷你放心,这次进宫我定然不会丢你脸面的。”

“夫人,你靠得太近了。”

他又恢复了冷冷的语气,但随着她的的靠近过来,手指无意识的蜷了蜷,最终还是放弃推开她的想法,默默的握成了拳头。

“婉儿姐姐跟我说了,说替我换衣服的是她,我刚刚那样对待王爷,我道歉。”洛希轻轻的身子一歪,挨在他的肩头,算准了他不会推开自己,“……王爷可以原谅我吗”

“夫人,你的私事本王无权过问……你我之间,不存在主仆关系,夫妻关系……”千昕鹤有些答非所问,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她的动作,动了动唇,“男女授受不亲,请夫人自持自重,他日夫人另寻新欢,重梳婵鬓,成婚之日,本王会为夫人…为你送上贺礼。”

“王爷可真的铁了心。”洛希见他如此为难,便识趣的往车窗边坐了坐,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掀起帘子,幽幽道,“王爷再说那样的话,难保我受不住你这番侮辱,还不如你直接给我一份休书,保我死心。”

千昕鹤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接话,扪心自问,他或多或少的确对洛希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