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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说 第七十三章 过年好呀

第184章 过年好呀

他说:“要有光。”

就有了光。

亿万里开外,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成为虚空中唯一的光,——这是太阳。

他说:“要有玄黄。”混沌之中清气上升为天苍,浊气下沉为厚土。就有了天地。隆隆声中有的地方升上来有的地方落下去,于是地面凹凸不平,分作平原丘陵、谷壑高山。

他说:“水聚一处,显露大地。”水从天穹落下,从地底涌出,填满了地上所有的浅沟深壑,荡起层层涟漪或高高低低的波浪。就有了江河湖海。

他说:“要有草木。”就有了森罗万物。五颜六色的花朵尽情绽放,各类结种子的菜蔬和结果子的树木破土而出。

他说:“要有四虫。”

即有芸芸生灵。

神龙为百鳞之长。

麒麟为百兽之长。

凤凰为百禽之长。

灵龟为百介之长。

他说:“要有节令。”厚土一分为二。大的那块抟作星辰,自行运转,同时绕着太阳飞旋。小的那块则成为月亮,绕着地星转动。就有了昼夜和四季。月亮反射太阳的神辉,为夜晚带来光明。

天地亮堂起来。

也鲜活起来。

“这不好了嘛。热闹多了。人上了年纪就怕寂寞。”老者在水边坐,身下即有竹凳;挥手便有鱼竿,鱼坠带着饵钩将鱼线“咚儿”一声沉入水中,鱼漂浮在水上。

“前辈风采依旧。”沉寂已久的人声再度响起。

“好说。好说。”老者满面红光嘴角挂笑,但眉眼间、心坎儿里却藏有万般忧虑,戚然忖道:“造化命盘是否当真落入你手……

“定然是了。

“唯汝一脉方可令其认主。

“只命盘气机削弱,少了玄奥。

“由此观之,诸事或已超乎吾等最初的构想,你必也因此命途多舛;但不论来路如何艰险,你尽管大胆前行。吾虽被困却另有妙着,自会伺机出手,在紧要时刻助你披荆斩棘。

“毕竟契机已现,需你尽速崛起。

“……以往随主母一同熬年的光景犹似昨日,如此想来倒是许久未曾守岁了。却不知你那里今夕何年,可别教小老儿久候啊……少主。”

老者抬眼舒气,所在世界就此静默。

月亮绕着厚土。

地星绕着太阳。

三者相吸相伴亲密无间,浑若一体孤零零悬在无尽虚空。一并被湮没其中的,还有老者那番内心独语。

吊诡之处在于,同样察觉到造化命盘的气机,却存在不尽相同乃至截然相反的判断。

“念奴儿”觉得“多了”。

老者却言“少了”。

宠渡若是获悉,必然抓狂不已:到底多了啥、又少了啥,能否别吊人胃口,一次讲个透彻

然而事实是,他完全不知。

不知者无畏。

无畏者无惧。

无惧者无忧。

无忧者常乐。

宠渡当下之乐,莫过于盎然生机被尽数吸收,那股遍及全身、内外交织的痛感终于削减大半,神树绿光也随之渐趋消解。

入定既久,没来由一个喷嚏险将脑花儿喷出来,宠渡从神游天外的状态里猛然醒转,不自觉摩挲着鼻梁,环顾一番后顿时惊喜交加。

喜的是,肉身恢复了七七八八。

惊的是,与先前相较天色暗淡许多,只剩下两轮明日高悬在空,其余的复作光团,如前将圆盘围在垓心兀自旋转。

“此乃逆数计时!”宠渡福至心灵,“想必等到天日尽数归位,不走也得走。留给小爷的时候的确不多了,若还想捞一把须得手脚麻利些才行。”

抬眼乍望,近处全无虫王与那夯货丝毫踪迹,唯见一片光秃秃的坡谷;依据这些残留的“昭昭罪迹”,或可推测二兽大概方位。

宠渡忖了忖,走没多远回看圆盘,见其仍在原地不曾随行,暗想:“还得我自个儿跑回来。”当即运起遁影诀一溜烟,与二兽反向而行,选择了更远处的草木。

情势紧迫,也顾不得何花何草,更无暇分门别类精细封存,只待出去之后再作区处,宠渡将各种药材连株带土一股脑儿往储物袋里塞,采得正欢时忽察天色又暗淡几分。

至此仅余一日。

宠渡不敢贪恋,火速奔向圆盘,边跑边唤“唔嘛”“虫王”,拖长了声音吼道:“……该走了——你两个再不停嘴——就永远待在这里咯。”

招呼好一阵,嗓子都冒烟了也不得回应,宠渡忙不迭将神念探出,没承想方圆一里之内愣是不见二兽半点影踪。

此时远在神念范围之外的某处坡顶上,唔嘛蹬着后腿儿直立在地,引颈竖耳;趴在它头上的虫王翘首远眺,同样一副观望的模样。

且不论二兽如今不通人言,只懂些皮毛指令;单就数里之遥的距离而论,话声传到时便仅剩些许模糊尾音,完全听不清具体内容,教俩货如何明白宠渡的意思

也就唔嘛目力卓绝,看人清楚如在近前,却不知那踱来踱去东张西望的样子叫作“焦急”,不懂宠渡双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是为了扩声;只觉有趣,甚而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直至晃见圆盘猛然绽放出青金色的光芒,俩货这才明了。唔嘛一激灵,撒丫子腾空而起,使出吃奶的劲儿发足狂飙。

虫王始料未及,一个没趴住险些被乍起的劲风吹下去,不自觉照唔嘛脑门儿就是一口。

不意那夯货皮糙,这一口下去全没咬进肉里,反磕出一串浅浅牙印儿。虫王身形不稳随风颠簸,堪堪滚落之际死死咬在唔嘛耳廓上,如一个耳饰般挂在耳尖迎风摆荡。

遥见光膜隐现传送将启,仅以当下遁速明显已经不赶趟了。

若能更快,或来得及。

于是自打水月洞天一行之后,背上四朵祥云黑斑再次化作四片玄翼,扑棱棱扇得密不透风,唔嘛风驰电掣一般直扑传送阵,搅起阵阵“呜呜”嗡鸣。

宠渡循声回眸,嗔道:“快些。再快些。让你两个贪嘴。”心头却想:若是真没赶上便只能令其久居于此了,等到自己结丹能驭使法宝之后再来接它们出去。

届时,此间丹材还剩几何怕是早被它俩败完了!谁教唔嘛那呆子能飞呢这一座座浮山虽彼此独立无路相通,却也难不住它。

所以最好还是一起回去。

不过看情形难如登天啊。俩货跑得实在太远,到这会儿都还没被宠渡神念探查到。反是那光膜闪烁得愈发频繁,显见传送只在顷刻。

“唔嘛嘛。”那夯货语带哭腔眼包泪花:呜呜……虽说此处鸟语花香草木管饱,却哪有炉子里出来的泥丸子可口外面的日子多滋润呀,跟着“两脚兽”吃香喝辣不好嘛,何苦待在这鬼地方

本兽要出去。

我飞!

我飞!

我飞飞!

……

宠渡急而不慌;但对唔嘛而言,此刻局面便似那针尖刺激全身,如火焰般灼烧血脉,如山岳般压榨极限,如铁镐般挖掘潜能……如此煎熬着终至某一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