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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飘爱情 第九章 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10)

李立冬这次回来,挣了点钱。魏小河想,这人老是出差出差的,总是应该要有个手机的,明天周六,去公主坟那边给他买个手机吧,联系起来也方便些,跑个客户啥的也有面子,自己倒是不用,天天上班跟前就是电话,下班有个传呼机就凑合,哪有什么人急着找我呀,一个小文秘。

一九九几年,如果外地人在北京买手机上号,是需要一张北京人的身份证做担保的,所以周围人缘好一点的北京人,名下都会有很多部手机,很多个固定电话号甚至很多辆车,多年以后这会是一些大麻烦也会引起很多纠纷,这暂且不表。

既然要张北京人的身份证,魏小河立刻想到了柳淑惠,嗯,她肯定会帮这个忙的,有一阵子没坐一起吃个饭聊个天了,好,给她打电话,魏小河跑下楼,在小区里的一个有架公用电话的小卖部里,拿出一块钱来,递给老板,然后拨通了柳淑惠的手机。。

“喂,小柳呀!这么个事儿,我明天想给我们家李立冬买个手机,啊,对,去公主坟,不过,要借你的身份证用一下,可以哈,那这样,我明天一早去找你,中午请你吃披萨,嘿嘿,对,披萨,我知道一家店又便宜又好吃,你住哪儿,板井村板井村,行,我回去查一下地图,保证十点钟之前到哈,放心,跑过业务的人能不会坐车吗”

第二天一早,魏小河在公交车上辗转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板井村车站,一下车,就看见柳淑惠站在站牌下对她含笑招手,魏小河连蹦带跳地跑了过去:“柳呀!亲爱的,你等了多久了”柳淑惠微笑着一把拉住魏小河的手道:“没多久,一早我就在家拾掇拾掇屋子,看时间快到十点了,然后就溜达着出来等你了。”

魏小河搂着柳淑惠的瘦削肩膀,晃呀晃的,嬉皮笑脸地笑道:“小柳宝贝!你真是个大好人!哎!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魏小河发现柳淑惠带着自己七拐八拐的,房子越来越破旧,环境越来越像农村。

柳淑惠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刚联系好了买主想把你给卖掉哦,哈哈,这么漂亮的小妞儿,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和我们家那口子刚租了附近的一间平房,带你过去坐坐。”

“行啊你,我们穷人都租郊区的房,你租市里的房,哟!你这还是三环以内吧!没看出来呀,你们俩口子最近很趁钱么”魏小河挤眉弄眼地打趣道。

“得了吧,我们俩还能趁钱那才见了鬼了呢!这儿的一间房的房租也就三百多,和郊区的楼房价差不多,我就是想离公司近一点,坐车方便点,早上能多睡会儿,懒嘛没办法。”

魏小河心里一乐,我的天,你还算懒,那世上真没勤快人了。不是夸人家柳淑惠,公司里几百口子她论勤劳肯干那也是头挑,公司用她那确实是赚到了。看她最近又见瘦,脸色这么不好呢,黄黄的,魏小河想,中午让她多吃点。

不知不觉的,俩个人已经下了马路,沿着一条小河,慢慢地往一条荒凉的土路上走去,周围的野草越来越高,比一个人还高,好像是一种俗称“扫帚苗”的野草,可以裹了面蒸着吃的。河边的斜坡上,零零散散地开着一些颜色极其鲜艳的大黄花。

柳淑惠随手指了指那些花道:“你看!那些黄花,根底下就是洋姜,可以泡泡菜吃,我有时候会来挖一些,你喜欢吃泡洋姜吗回头给你点。”

魏小河瞪大了眼睛回头认真地再去看那些摇曳着的黄花,又去看看她:“嚯!连洋姜你都认识”

“这算什么我和红兵都是山里出来的孩子,农活多少都会干一点的。这些东西当然比你们城里长大的小孩认识得多了。”

魏小河有点不安地环顾四周,一股冷风盘旋着地从河上刮了过来,河里有点旋涡转来转去,那些个黄花突然看起来鬼气森森的,太阳都不亮了好像。魏小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再敢说话直往柳淑惠身上使劲靠了靠。

柳淑惠倒是浑然不觉,拉着魏小河的手继续往蔓草深处走去,突然从草窝里“扑啦啦”飞起两只鸟来,盘旋着唧唧喳喳地叫着,落在了一栋破旧瓦屋的房顶上。“这都是些花喜鹊!我们这儿多得很!”柳淑惠闲闲地说道。

在这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走了半天,这才算看见了栋屋子,屋子外面还用树枝木片围出了一圈篱笆墙,墙上爬着一些不知名的藤蔓,藤蔓上开着许多紫色白色的小花,魏小河想,不是扁豆就是豇豆角吧看见有人来,从屋檐下跑过来两只小狗,一起挤在篱笆门的门缝下面,“呜呜汪汪”装作很凶地叫唤着。

柳淑惠咯吱一声推开篱笆门,径直走进了那间小屋,魏小河也紧跟着走了进去,一进屋,马上感觉眼前一黑,破烂摇晃的一个旧碗柜,木板搭的双人床,床上倒是很意外地铺着一条大红大绿的新毛毯,但是也很像压了很多年箱子底的那种毛毯。最突兀的是脚下的地,竟然真的就是赤裸裸的黄土地呀!连水泥地都不是呀!柳淑惠竟然若无其事地从门后头抽出一张折叠凳子给魏小河坐,仍旧如常笑眯眯地说道:“这儿环境挺好的吧我们俩每天傍晚,下了班吃完晚饭,只要没什么事情,都会去小河边散散步,遛遛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特别开心的。哎,对了,小河,你喝水吗我烧壶开水给你喝呀!”

魏小河急忙摇头摆手:“别别别,你别忙了,你看,我这还要急着去买手机呢,咱走吧!我知道有一家披萨店特便宜又好吃,一会儿我请你吃呀”

柳淑惠开心地点点头道:“好呀,你别说,我到现在还没吃过披萨呢!要是好吃,下次我带红兵一起去吃。”

时间真不经混,这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后来,也就是两年前的一个大雪天,魏小河带着孩子去柳淑惠家玩,正赶上别人给她送来一箱大闸蟹,她一团高兴地蹲在箱子跟前,打算挑几只大个儿的,让魏小河带回家吃。魏小河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段旧事来,本打算忆苦思甜一番:“哎,柳呀,你还记得你们两口子刚来北京,在小河边租的那栋破平房吗很像聊斋的,特凄惨的-----”

柳淑惠却猛地抬起头,竟然面带喜色道:“噢,对了,你去过-----”魏小河看着她的表情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呃,去过呀!那时候我们想不到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吧有车有房有孩子---”

柳淑惠一会儿半会儿没答话,若有所思,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遥远的温柔的神情:“啊是吗现在好吗!其实我觉得那时候才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魏小河哑口无言,坐在柳淑惠家明亮温暖的大客厅里,看着她中年的波澜不惊的脸,想了又想。

这么多年,魏小河听过许多爱情故事,或狗血,或琐碎,或轰烈,但大多转瞬就忘,有什么新鲜的呢不外乎缘起了缘又灭了。只有这一刻这一句话,让她印象极其深刻,也许,这,就是爱情最初的模样吧。

所谓爱情,可能只是,一对人儿,在一条小河边,荒烟蔓草,半间瓦房,闲着忙着微笑着。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鸟儿飞起,水声低沉,花静静地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