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林雪莹咬咬牙，不敢再多说话。
“不过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连年龄都变了呀。”少年忽而又好笑地道，“我记得moon参赛的时候才十五岁，最后因为监护人没有签字，而不得不退赛，就算你说你是病了，也不至于一下子老这么多。”
虽然林雪莹也不过二十五岁的花样年龄，但是跟moon的年龄比起来显然就“大”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雪莹彻底僵硬，她有些生气地看向主持人：“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们怎么放乱七八糟的人进直播间？”
小晃觉得莫名其妙。
大姐！他不是你的“队友”吗？刚才是谁热泪盈眶差点要抱着人家埋头痛哭啊！
“我是moon的队友呀，怎么，你不认识我吗？”少年好整以暇，看着林雪莹惨白的脸色，“他们说今天moon要来，所以我就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moon，打着直播的幌子欺骗网友，开挂代打，还把脏水泼给别人，原来moon是这样的人啊，跟我认识的，不一样呢。”
“你胡说什么！什么你认识的moon，我就是moon！”林雪莹抱臂，强硬地道，“这是什么节目，我不录了！你们太过分了，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你说你是moon？”“少年”走了几步，慢条斯理地道，“姑娘，你知道语言的意义吗？最早的时候，人类刚刚诞生的时候，其实是没有语言的，后来人们为了了交流，摸索到了‘语言’的用法，借以了表达彼此的想法，而听者则能接受对方的意思。这是为什么呢？”
林雪莹觉得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说什么？！”
“因为语言本身就是咒语的一种，你所说的一切，都会对别人造成影响，当然，如果是假话，就会害人，也会害了你自己。既然你坚持说你就是moon，那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少年”摘下发套，露出柔顺的长发，摘下面具，露出一双带着讽刺笑意的眼睛，声音也恢复往日的清澈。直播间外的苏靓一怔。
虽然略作乔装，但台上站的毫无疑问就是谢一言。
她对林雪莹道：“你说你是moon，那我告诉你，我才是moon。我们谁真谁假，网友会替我们分晓，你相信吗？”
林雪莹有一种浑身都不好了的感觉。就好像被天敌盯上的野兽，由内而外扩散的颤栗。
“胡说八道！我才是moon，有人可以作证的！我不知道是谁指使你来诽谤我，冒充我，这件事情我会追究法律责任的！”
“好啊，那么现在就把你知道的，关于moon的事，和我，和网络上的所有玩家说一说，证明你的清白？然后，网络对面的网友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敢和我打赌吗？”谢一言笑着说话，一字一句，在声音中注入灵力。
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林雪莹不知道如何描述，好像有无形的东西进入了意识，她眼前暗淡，头脑中也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长，又好像只有片刻，她回过神来，发现现场所有人，包括路线和主持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很多年之后，林雪莹想起当日的场景，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只记得那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难以形容，但是确实发生了。当时，对着众人奇怪的目光，她不明所以，只觉得十分烦躁，当着直播的面甩手走人，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直到她看到这段视频的回放才知道，自己居然将背后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亲口承认，证据确凿！包括她是如何贿赂moon队友做伪证，又如何在游戏直播中找代打，而在闪耀直播间被邀请的时候，她则是高价订做了带自瞄功能的外设，即使现场使用也差不出来。
她甚至连她是林楠私生女的事都说了出来，简直是疯了！
可是偏偏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她说这些的时候很有条理，绝非受人控制，可也绝非她本意。就好像是——被语言支配了。好像在思考前，“语言”就已经形成了，只不过是借她的口说出来而已。
网络上因为这一段发言已然爆炸，eyou网站的服务器甚至因为直播间过载而瘫痪了二十分钟。
可是哪怕是这二十分钟，网友也没有停止f5,似乎生怕自己错过了一点信息。这个消息太爆炸了，更胜于moon回归时那种明显有背后推手的炒作。fly网签约的所谓亚洲枪神moon，不只在直播中代打，开挂，连人都是假的，她就根本不是moon，而是fly网高层塞进来的走后门的“预备明星”？怪不得出了这么多幺蛾子，原来根本就不是moon本人。
有网友第一时间整理了林雪莹的种种言行漏洞，又对比了当初moon的比赛视频，和一些在网上流传的个性，小事等等，确实从各方面看来，这都好像是两个全然无关的人。就算三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的枪法退步，可也总不至于连性情都大变了。一下子不少已经对moon粉转黑的人都恍然大悟，再次戴上了moon粉的“名牌”。
“就说我们家牧神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子，原来是假的！”
“fly网求原地爆炸。以假充真，开挂，代打，还有什么你们做不出来的？”
“我了个大x，想骂人怎么破！fly一生黑，求集资把这个无良网站黑了！”
“我也是一名游戏主播，从今天起，我抵制fly网，并发誓绝不去fly做直播。虽然我只是个小透明，但我要让人看到我的决心，这句话挂在微博上，永久置顶！”
不知道是哪个和fly网有过过节的主播带头，一时间外战主播也纷纷响应。电竞圈的职业选手更是觉得这事是对职业选手的侮辱，以方格为首的一伙人第一时间表示联合抵制fly网游戏区。而一部分极端moon粉更是完全接受不了这件事，直接把fly网的贴吧爆了一遍又一遍。
与此同时大家也有一个新的疑问。
既然fly网的moon亲口承认自己是假的，那么真正的moon又在哪儿呢？揭穿假moon的人是否真如她所说是牧神本人。假的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你又怎么证明你是真的牧神呢？
三十分钟后，网络重新连线，直播间画面再度恢复。不过画面里只剩下小晃一个人对着镜头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林雪莹早就已经落跑，可是谢一言还留在场内，只是服务器虽然再度连线上，谢一言却并没有走进画面的意思。
“这个……”小晃的视线向苏靓求助，现在该怎么办？
苏靓面色紧绷，看着台上的谢一言，想着是现在就喊停，还是让节目继续下去。事实上，谢一言就是moon，她也被这件事震惊了！怪不得小女神那么坚决地要“打假”，原来根本就是她自己被人冒充了，能忍到现在才出面算是脾气好了。可是，她之前既然不公开身份，必然有自己的理由，现在为了拆穿那个冒牌货走到大众面前，这真的好吗？
谢一言明显还有话要说，她其实也想听听谢一言这么做的理由，所以并没有叫场控切断信号。
“我是moon。”谢一言突然出声道，“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和大家见面，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过去。”
“moon这个id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亚洲枪神’的荣誉，而是一段黑历史，一段辜负和失败。退赛这件事，辜负了队友和喜爱她的人的期望，也是她职业生涯的失败——还没正式开始就结束了的职业生涯。我感谢多年来大家的力挺，但是至少现在而言，我还没有办法面对它。可是我可以透露给各位的是，我还在电竞圈，也还会以职业赛为目标未完成的事我会去完成，然后等我觉得时机成熟了，我会用新的成绩向曾经的队友，曾经支持我的朋友道歉，我会用新的荣誉作为重拾曾经友情的交换。”
“我犯过的错，我都会一一弥补，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意义。”谢一言在画面外，明知道网友们看不到，还是真诚地鞠了一躬，“所以，请允许我暂时还不能走到你们面前。”
说完，她给场控打了个“结束”的手势，画面再度切换，直播也到此结束。
没时间猜测网络上会如何炸锅，谢一言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她看着在场的工作人员，认真地道：“如你们所见，我是谢一言，但也是当初的moon，我不能说出身份的理由除了刚才的，还有一个就是——我出生于一个非常传统的家庭，在这个家庭里是绝对不允许小辈‘玩物丧志’的，可是我真的喜欢守望者这个游戏，我喜欢打出子弹时逼真的手感，我喜欢和队友并肩作战获得胜利的喜悦，哪怕一个小小的配合，一个漂亮的击杀，我都很喜欢。所以，我想继续玩这个游戏，直到我完成了moon应该完成的事。”
情绪铺垫的差不多了，谢一言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所以，在这之前，我请求现场的工作人员暂时忘记我是moon这件事，直到我得到与这个名字相衬的荣誉。我将感激不尽，我将以荣誉为礼赞，请，相信我。”
灵力随着声音在空气中浮沉，谢一言看着那些只有她可见的光点弥漫，最后消失于在场人的耳际，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以“誓言”为期限，在没有真名的前提下暂时“封印”这些人关于自己的记忆，类似于现代的催眠。事后他们想起来，依然会把林雪莹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想到自己的时候，印象就会比较模糊，并且加入自己的主管臆想，至少暂时无法联想到谢一言。
这样一来，也算在不暴露的前提下，让moon给大众一个“交代”了。
她刚才一直没有入画，所以看见她真面目的只有今天直播间里的众人。至于网上，还没有结束。刚刚出了一个假moon的事，一定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单凭刚才那段话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更为有利的“证据”。
这其实有些棘手，因为除了报名表和身份证明，她确实没什么办法证明自己就是环球赛银河电竞的选手moon。
谢一言从包里掏出前几天从某人手里得回的号码簿，想了想，交给了一头雾水的苏靓。
“这个给你，暂时用来做moon来过的‘证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