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幽暗的眼瞳里光华流动，思绪百转千回，很久才喃喃道：“李家的人，其实有多痴情，就有多绝情。”
“我们等任命慕容宣，毕业后，为四十六室文职抄写员。”
七月阳光正盛，学院的特殊樱花树绽放采出了花朵，美丽绚烂的景色如朝霞云团坠落树枝。学院淹没在粉色海洋里，漫步与街道上，扑鼻花香浓郁，细细品味，连心灵都不禁要沉醉在花海中了。
再过几天，学院将举行毕业典礼。六回生们均显得非常激动，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得知将有三名学生直接保送进十三番，校长每天笑得弥勒佛似的就差拿一念珠在手里转转。六回生的老师们无论平时多严谨的也跟着乐呵呵，逢人都打招呼。托落音三人的福，他们发了额外奖金。
每年考入学院的学生大半都是想进入死神番队，但在毕业后，还必须要进行入队考试，合格者才有资格进入番队。能直接被保送的，纯属凤毛麟角，说出去真是非常光彩的事。而今年居然有三名学生被保送，副校长甚至老泪纵横地在自己编写的《真央学院年代记》里为今年的篇章添写光辉一页。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六回生每天都生活在美好的期待中，可一至五年级倒是哀声叹息愁云惨雾。三位学院的偶像人物马上要离开了，学弟学妹们还真舍不得。
老实温和的桧佐木修兵，开朗阳光的羽风倾角，美丽聪慧（？）的黄泉落音，真央灵术学院的风云三人组。无数少男少女憧憬的对象学习的榜样，可惜再过三天就看不到了。
凡路过一至五年级的教室听到最多的话是：“还有三天。”“只有三天……”“三天后我怎么活啊啊啊！”有的个别班级甚至在黑板上竖立一黑色倒数计时钟。
钟上明显写：距离风云三人组毕业还有6小时2分钟XX秒。
老师对此无言，因为他们正忙于集体凑份子买烟花酒水糕点留在毕业典礼上备用——学院大虚终于要离开去祸害其他地方了！
对此，我也无言以对。
哀莫大于心死，可不少后辈也抱持要留下回忆作为纪念的想法，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礼物+鲜花’告白活动。
和以往的节日告白不同，似乎后辈们有了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坚毅决心，倾角和修兵往往一开门，就迅速被礼物掩埋，而且是无论开哪里的门下场均相同。等他们费力挣扎着从礼物山里爬出来时，就看见，平日羞羞答答只敢躲在角落露出半个脑袋的小学妹，今日勇气十足的拿出一包装精美的礼物呈递到他们眼前，或扭捏或结巴或声如洪钟的说：“学长，我喜欢你！”
由此可见，即使风云三人组离开了学院，学院的热闹程度也不会降低的。
副校长每每从窗户外看到一群学生如狼似虎的追逐俩学长，总感欣慰：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哪！
呃，你问是不是忽略了风云三人组的另一人！她的崇拜者如何告白的呢？拜托。是不是把某个地下组织给忘了？！有它在，落音在学院是绝对不会受到任何骚扰。
那正是许久不曾露面，但一直勤勤恳恳运作的黄泉协会，擦泪啊~~~若不是他们每天在辛苦防狼，爱护妹妹的星宫哲大人早把这个学院里的色狼给一锅端了。
自狩虚受伤归来，落音容貌上的变化，在短短几天内就于学院里传开了。那个总是带大大的无边眼镜雀斑脸的土气女孩，居然变成了白天鹅。好奇的各个年级的同学们自然蜂拥前来，一睹事实。每个人可都带着苛刻和挑剔的目光，然后又心神震荡的离开，虽然她不是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可也没人否认她现在的漂亮秀丽。
从前的她很可爱，现在又加上漂亮，黄泉协会的成员在急剧增加，并由地下协会转成半公开协会了。工作量加大了不少，好在会长伊势班主任领导能力出色，倾角和修兵那时才能安心于学业。
不过，每天扫除学院里的色狼，已经成为他俩的必修课程，其效果就是他们的侦查能力达到了隐秘机动队的初级标准。
可惜碎蜂不知道，她正忙于派人到现世去找寻某人下落。
最后三天里，黄泉协会公然打出‘保护学姐净化学院’的旗号，其具体方法实在太隐秘了无法透露。总之，学院正进行着轰轰烈烈的清扫运动，而此事件中心人物却浑然不觉。
“抄写员？”落音从美味的饭盒中抬头，将询问的眼神投注到对方身上。
午餐时间，两位美人抛弃优雅矜持，坐在大树上隐蔽身形，浓密的枝叶遮挡了她们的身体。不再烦恼会有人投来热切的眼神。淡色的阳光从层层树叶的缝隙射下，形成色彩斑驳的光暗之影，如同薄纱披覆在她们的衣衫上，身影显得透明缥缈，偶尔有风抚过碧绿的树层，水蓝的发和浅栗色的发一同飞舞在空中让人不禁错觉是流霞误落枝头，清秀和妖媚的脸庞相互对比相互映衬，她们低声交谈着，宛若与世隔绝的仙子，同样摄人心魄。
藤安若镜费力解下被树叶缠绕的一缕发丝，拨开树枝，若无其事的解释：“四十六室仅仅是想给你个身份，好让你能正大光明的进入清净塔居林。”
在五脏六腑里绕了很久的文字，经过思考修改和检查，最终汇集成了以上的一句话。
四十六室和星宫哲谈妥了，现在就看落音本人的意思。四十六室大人们非常希望落音在自己的管辖内的原因，不仅仅是出于‘把危险人物放在身边就近监视’的原则，既然落音被那个人重视。做部下的不是该认真对待吗？
当然，若镜是蛇毒的一位小队长，她的职责不只是听从上司的命令行事，保密也是必须苛守的原则。何况她并不清楚四十六位大人为什么如此看重落音的原因，难道就因为她是星宫哲收养的妹妹？
不了解的事可以随便猜想，但不能随便说出来，在石纭大人和海盾大人允许她知道前，她会咬紧牙关保守秘密的。
她今天的任务，只是询问落音的意向。
“我可以拒绝吗？”漫不经心的问。
“可以，不过你最好还是接受。”见她没有问‘为什么’。若镜在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她顿了一下，说：“你放心，那个抄写员的身份也可以隐藏，你的对外身份是十三番的死神。”
“双重身份？”轮到落音顿了一下，她抬头，目光灼灼：“我对外公开的职业是死神，秘密身份是四十六室的抄写员？”
“是的。”
“拜托！一个抄写员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吗？”
“抄写员确实普通。可四十六室不同于其他公开地区，你等进入清净塔居林和基地后自然明白。”
“是的是的，听起来我该很荣幸。”毫无情绪波动的口吻纯粹敷衍一般。落音端详起若镜美丽的脸孔，蓝黑各异的瞳孔里光华流转，渐渐汇集成一片不明的阴云，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有着令人窒息的神秘压抑。
“你……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若镜顿感心情紧张，仿佛自己正被一条捕食的蟒蛇锁定。
几秒的安静后，落音再度凉凉的开口：“若镜，你进入四十六室，不，我的意思是你为四十六室工作多久了？”
“有一百三十四年了。我十岁时被人从流魂街带入静灵廷，然后和一群年龄相似的孩子一起训练，直到通过考核后我才成为了叶脉的人员。几年后我进入了‘蛇毒’。”她停下话题。接下来的事情既属于静灵廷机密也属于私人秘密，落音目前还没有特权过问。
还有一些，也不是什么好回忆，能忘记还是忘记得好。
“若镜，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双重身份。”落音没有追问她的**。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她慵懒的态度顷刻消失，警惕的神情像只随时准备一跃而起的猎豹。
“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她偏过头，示意自己的无害，让对方放松。
“不。如果是你，我很愿意倾诉我多年的苦水。”若镜立刻从怀里掏出小手绢，泪花闪闪的扑到落音肩膀上：“555~~~，蛇毒小队长，听起来很不错。不过也只是不能公开的职务。想我每天除了到四番队上班外，还要跑回清净塔居林，一天24小时几乎没几个小时休息。尤其是出现突发任务，一旦传呼我，我就不得不到队长那找借口有事请假。气死人了，我的队长是卯之花，绝对不能在她面前装病请病假，结果什么房子着火、我把东西忘家里去了等等几个借口都用烂了……555……虽然我有特权，不过完全不能公开。555……你想想啊。我的隐藏地位并不比死神队长差，可每天一群小席官小贵族们却对我气指颐使，要我端茶扫地倒垃圾……我真恨不得拿刀把他们的屁股打开花，然后……”
落音听得满头黑线，连连补充：“然后剥了他们的衣服，把他们像鱼一样吊在吊杆上。”
“对！好注意，落音你真是个好人！”
“不要送我好人卡。”这跟好人没关系吧？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大倒苦水的若镜，落音回想起那天在山上遇到的小队长，不禁问道：“碎蜂的小队长也是和你一样的吧。”
“不。他属于‘蝶翼’。”
“像你们这种双重身份的人很多吧？”
“……”沉默不语。
“谢谢你的讲解。”落音快速收拾吃得干净的饭盒。问来问去，若镜的话只会更让她心烦意乱。四十六室，果然是很麻烦的地方。
在尸魂界，麻烦和危险往往成正比。
‘啪’一只手按到饭盒上，若镜说：“等等，落音！”
她收敛了刚才轻浮和胡闹，用落音从未看见过的严谨态度说：“你哥哥的羽翼庇护着你，所以你根本不看出流魂街是多么可怕的地方，那里是地狱，我为了活命，连泥土都吃过！无论四十六室本身和它在大众中的形象有多大的出入，可‘叶脉’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将我从地狱里拯救出来。如同得到了重生。”
若镜的目光炯炯有神，如同流焰般美丽，声音泄露出灵压的威慑力，欲穿透魂魄般，她置地铿锵：“所以，我不是被他们洗脑了，而是感恩。”
“我真心希望不管你来不来，请你要尊重四十六室，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尸魂界。死神保护了尸魂界不受虚的侵害，而我们同样也是为了尸魂界！”
“……我明白了。”落音重重点头，随即跳下树去，落地后冲她展颜一笑：“下来吧，我们去洗饭盒了。”
所有的严肃认真瞬间消失在风中，恢复往日傲慢慵懒的若镜也跟着跳下树来。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只有微微晃动的树枝还残留着她们的灵压。
平民区，某房屋。
羽风倾角迅速果断的收拾着许久不住的房屋，整理出本来不多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这几天，他已搬回来住了，再过两三天，就会离开住到死神宿舍去。
他埋头整理床单，用背影忽略某个碍眼的身影。
六番队长如老僧入定，站在某个角落，莫名深沉的目光扫过残破老旧的墙壁窗沿。光线从栅栏似的窗户越进屋内，原本狭小阴暗的空间反更显清晰，某些无法触及的东西漂浮于空气中，极力回避着，却又避无可避。
他们之间用沉默来交谈。也许是出于驱散不了的血缘，即便是一个背影或一个眼神，也掺杂了将过往回忆所包覆的强烈感情，如果说出话来，总有些口是心非的别扭。
彼此都收敛了灵压，可屋内的空气凝重成一片心灵的阴云，那是挥之不去的亲情。
“我已经决定去十一番队了。那里很适合我。”倾角率先开口了，这不是忍受不了的示弱，恰恰相反的，他是在挑衅对方。
十一番，由野兽更木剑八所带领的战斗部队。自认高贵的贵族们对他们的野蛮作风非常鄙视，凡贵族学生毕业都不会选择十一番，剑八本身也对柔弱又蛮横的贵族没好感，于是久而久之，十一番里的是平民死神的汇集地，只有极少几个是放荡不羁的落魄贵族。
很多贵族看见十一番的队员，会毫不犹豫的绕道而走，不是惧怕他们的野兽队长，而是他们的刻薄心理觉得和十一番的死神走同一条路很羞耻。
果不其然，白哉剑眉微拢：“是为了报复我才去十一番的吗？”
“你就当作是的。”
“不管如何我都是你哥哥，你身上流着朽木家的血。”
“那是你的想法。我从来没把你当做哥哥，何况你家的那些老头不是认为我没有朽木家的血统！”
“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管。但我提醒你，如果你的所作所为有失朽木家颜面的话……”
“够了！我怎么生活都不关你的事！朽木队长，朽木大贵族！”巨大咆哮伴随着灵压冲击着整座屋子，银白风花纱在风暴中急速的飘舞，再轻轻的落回脖颈上。
白哉垂下眼，整理凌乱的家主标志，神情自若中压抑着冰山下的火焰。
发怒的倾角像小兽一样恶狠狠的盯着他，胸口随粗重呼吸一起一伏，随时会扑上来似的咬牙切齿：“请你出去，和我一个平民呆久了会降低你的高贵身份的！出去！”
六番队长走了，如同他的到来，开门时，淡金色的光线纷纷钻入屋内，将一切大小物件浸入在美好的温暖纯净中，当门关上时，却只有一室的阴冷灰暗被留下，仿佛刚才的阳光只是虚幻的错觉。
“倾角！”在门口等待多时的修兵闯了进来，他看到好友孤零零的站在屋子的中间，用悲伤的眼神凝视着整间屋子。
这间简陋的房屋，珍藏着他童年的美好回忆。
他曾经有过美好的家庭，住在这里平民区，家里不富可远比流魂街要好。
父亲总忙于工作，极少回家过夜。空闲的午后，他常常趴在母亲的双膝上问父亲今天回不回来。虽然不是每次都能看到母亲含笑点头，可每次父亲归来，总会带来意外的惊喜，有时是一袋糖，有时是一个竹蜻蜓。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强壮的父亲把他高高举起，像所有热爱孩子的父亲一样夸奖他。
他七岁后，知道自己有个哥哥，住在远不可及的地方。才认识不久的朋友修兵问：既然是家人，为什么不住在一起？
八岁过生日，他许愿说想见一见兄长。父亲迟疑了很久，答应了。
他和母亲去一座洁净华丽的巨大房子，见到了从没有见过的高雅人物，他如坐针毡，唯恐污了对方的纯净眼眸，战战兢兢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荡漾出清风朝阳的笑，屋内严谨压抑随之一扫而空，神奇得像父亲曾展现的鬼道。他说：“你好，我是朽木白哉。”
在兄长身边，还有个和自己母亲一样漂亮的女人，穿着华丽典雅的和服，精致的脸蛋没有一丝悦色。
然后，就是一切悲剧像乌云一样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他后悔自己的许愿。
自父亲死后，他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他没有再遥望过远在静灵廷的高大庄严的房子。即使他曾经住过几夜，那个友好温和的兄长，仿佛也只是水中幻影。
母亲也过世了，他在坟墓前眺望向云遮雾绕的朽木家门第，内心燃烧着熊熊火焰。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朽木家还存在，他的仇恨就不会消失。
如同门口的河流，只要不干涸，河流就永远存在。
“倾角。”修兵拍上他的肩膀，从手掌下的衣料里能感受到对方情绪中的颤抖不稳。
“好了，我没事了。修兵，你也快收拾你的东西。”几秒钟后，倾角对好友露出‘我很好’的表情，然后怀念的张望了一下屋子，说：“我们最多再住三天，就要离开了。”
“好。”修兵点头，语重心长的安慰：“到时候进入十三番，我、你、落音，我们三人要一起去。”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