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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来 第二十七章 解红儿

阳鸿关外的沙漠有个好听的名字——丹霞海,这是中原人给它的名字,因为在日落之时,黄沙浸染夕阳红,犹如一片红色的大海。而塞外人不这么叫,他们叫它阿力瓦斯提,意思是魔鬼的地盘,曾经其中有片绿洲名为楼兰,也在几百年前被黄沙吞没。

张东升与敖子臣向西行了半月有余,最开始还能找到黑羽役奔驰出去的痕迹,可如今只能看到大沙包一个接一个,一层又一层。

每次费了好大的劲儿翻过沙包,映入眼帘的总是荒凉凄黯的沙海,一望无际,瞧不见一棵树,瞧不见一根草,连鸟都没有一只,除了死寂,一无所有。

幸好敖子臣深谙易学之术,懂“山泽通气,沙中取水”的玄机,要不两人都会被渴死在这茫茫大漠上。

一路上张东升倒是心情不错,披着白毛的脑袋摇摇晃晃,时不时吹着口哨,哼着一首敖子臣从未听过的曲子。不似中原曲子那般婉约清雅,而是颇具异域风格的音调,旋律悠然,同茫茫沙海融成一片,别具一格。

一前一后,二人朝着西北方向前行,张东升忽然停下口哨。

“我一直没问,”张东升迎着落日问道,“你与范君怡是什么关系你们既不是师出同门,又不是同乡人。”

敖子臣自然而然脱口而出道:“她爹和我爹是故交,我们打小就认识。”

稍作了个停顿,还是觉得张东升突然的问话很奇怪,紧接着又补充道:“怎么,你看上她了”

张东升摇摇头,回答道:“没有,就是一问。”

敖子臣打开水囊喝了口水,擦了把汗问道:“你这首曲子是塞外的”

张东升解释道:“这是千年前楼兰的曲子,瞧这沙海的模样,约莫早就失传了。”

“楼兰”敖子臣饶有兴致的追问,“就是几百年前被沙海埋了的那个楼兰”

迎着风沙,张东升四处张望继续道:“走了差不多半个月,我们差不多也到了楼兰地界了,曾经塞外最繁华的城池,如今却什么也没剩下。”

敖子臣一脸的匪夷所思,啧啧道:“你怎么对楼兰这么熟悉,难不成你是楼兰后人”

张东升正准备说说其中咎由,一声鹰啸从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

二人皆往回扭头,只见一个芝麻大点的黑点飞向天空,而后又沉沉坠落。

敖子臣眯着眼,努力的想看清楚那边的状况,却什么也看不到,他皱眉道:“哨箭”

张东升坦然笑道:“哨箭一响,必有马匪。”

塞外环境恶劣,却是游寇响马的天堂。响马人员复杂,通常一队在几人至几十人不等。

加入响马的通常有四类人,第一种饱受官府欺凌压榨,求生无门,被迫揭竿而起的;第二种纠集人马,独霸一方,企图受朝廷招安,论官定职的;第三种是穷得发疯,却又喜好吃大菜,住妓馆,花钱好似江水流的;第四种便是散兵游勇,军队溃败后流落江湖,无所事事的。

但不论哪一种,都是些专门逮住商贾敲骨吸髓的蝗虫。

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星辰已经开始在天上显现了。

张东升坐卧一颗干枯的树桩旁,又开始哼唱那支怪异的曲子,忽然,急乱的马蹄声顺着微风若隐若现。

一队二三十人的马队向着张东升与敖子臣疾驰而来,敖子臣从地上弹起来,如临大敌,挥出金刚扇正对奔袭而来的悍勇马匪。

而张东升倒是惬意,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还慢悠悠的打着拍子。

马匪们从敖子臣身边穿过,期间还不忘叫骂挑衅一番:“哪儿来的小娃子,毛都没长齐,爷爷们对你们没兴趣!”

不一会儿,马队便带着一缕扬尘,消失在了敖子臣莫名其妙的视野中。

张东升撑了个懒腰解释道:“我俩这个穷酸模样,他们怎么可能看得起。我估计他们就是这地界最大股的响马了,撑死了二十来匹马,今天那只哨箭估计就是倾巢出动的标志,劫我们哪儿有劫商旅来得痛快!瞧你掏武器的模样就是一游学士子,囊中羞涩捞不到什么好处不说,若是死上一两匹马,就得不偿失了。在这里连人都难以养活,别说养马了!”

敖子臣席地而坐,之前在关内敖子臣并未觉得张东升有什么大的不同,到了关外以后,敖子臣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张东升比自己大了好几十岁一般。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楼兰也好,马匪也罢,你之前出过关”

张东升不置可否,他已经观察了敖子臣很久了,是个值得结交的家伙。张东升也有意去栽培,转移话题,望着天穹道:“你对天门了解多少”

冷不丁被反问,敖子臣抓了抓脑袋回答道:“没多少,五千年前三教圣人开启气修之道,始开天门,以至于天下人人都是气修者,衣食住行都离不开气机。天门从被打开以后,五百年一开,每次打开维持三个月,目前知道的有三点作用:一是召唤十二位陆地神仙飞升,二是对凡间的魔头降下天劫,三是偶尔布撒圣物下凡。”

“还有一点,所谓的仙人们会把气机洒向这个世界,敞开三个月,便够世间用五百年。”

敖子臣微微皱眉,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

张东升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天下修士,都是所谓仙人的体现傀儡从五千年前开始,气机充满人间,搞得天下人不人,兽不兽,都在无穷无尽的追求力量,都在奴役或被奴役。庙堂不再顾及老百姓死活,九品中正为大族服务,江湖不再有英雄豪侠,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敖子臣听了张东升的话,沉思片刻,深以为然地感慨道:“别的我不知道,我是受了九品中正恩泽的人,也熟悉什么叫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世家门阀荼毒者久矣,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家族。我这样的家伙,在学府内不过是最下等的家伙,我这般都难以出头,更别说那些寒门士子了。”

望着沉沉夜幕上的星光斑斓,张东升说道:“我相信这样的明天,没有神仙佛陀,没有妖兽恶鬼,人只是人,兽只是兽,庙堂把民生放在首位,江湖把百姓奉为父母,一切井然有序。如果有有一天我为了这样的目的和江湖庙堂对立,你能来帮我”

敖子臣长呼出一口气,只以为张东升开玩笑,哈哈大笑道:“士为知己者死,陪你舍命又如何我也早就看不惯这世道了!”

张东升再次哼起那首曲子。

就着曲子,敖子臣借着一腔少年热血,低吟道:“夜难解,向新春。殿高帝阙如朽尘。百道诸天弃人世,奈何下界唾星辰”

就在这时,深邃的夜色中传来一个女声,“这首《解红儿》填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