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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把盏问长安 第554章 蜕变

恒美的耳边浮现出了一个小嗓子的啜泣声。那个小嗓子很细,很柔弱,像是小提琴的琴弦。

那细弱柔嫩的琴弦奏出了悲凉的乐音,怎么听都是一股子苍凉,深入骨髓。她的脊背上再次觉得寒凉。

对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恒美,我和男朋友已经订婚了。明年毕业,我们就结婚了。这是我们的订婚请柬!”

“对呀!凯瑟琳都已经订婚了!我们真的要恭喜她呀!恒美,我们后天一起去纽约大饭店吧!”

“恒美!你干什么发呆呀!你怎么哭了呢是不是病了”

恒美醒了过来。隔着模糊的泪眼,她看到三个闺蜜们正站在前面。她们都吃惊的望着她。

恒美的手里已经被塞上了一张红色的请柬。她一低头,泪水滑落,正好落在了大红龙凤请柬的正中央。

那个名叫凯瑟琳的女孩子是个华裔,祖籍广东。她是个很讲究风水的人,看到自己的订婚请柬上竟然沾上了眼泪,觉得很不吉利,急忙从恒美的手里抽回了那张大红请柬,道:“恒美!你要是病了,就不用去了。”

恒美实在听不得“病”这个字了。小型图书室里那两个美国老女人的对话浮现着,浮现着……

“她肯定是个独身主义者……真可怜……”

“这么优秀的女孩子竟然如此孤僻……实在可怜……”

“将来她要是不结婚,干脆去当修女吧……”

那两只红唇在眼前飞,在眼前飞……

恒美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喊叫道:“我没病!谁说我病了!你们才有病呢!”

凯瑟琳被这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吓懵了。她和另外两个女孩子都不敢吭声,定定的望着恒美。

恒美双手捂着脸,跑出了大厅。可是,她的身后却传来了凯瑟琳的骂声:古怪奇葩!

恒美一路哭着,跑到了校门口。恒锋和若兮正等着呢。恒锋虽然和妹妹分开住了。可是,每天放学,他都会来接恒美的!

自从若兮知道了恒美早年经历的意外之后,每天,她也陪着恒锋来接恒美。

这会儿,恒锋和若兮看到恒美哭哭啼啼的出来了。俩人实在都见怪不怪了。因为,恒美经常情绪化。俩人让恒美上了汽车。恒美坐在后排,止住了眼泪。她什么都不说。当然,恒锋和若兮什么也没问。

恒锋觉得,恒美回家后,肯定会把心里的委屈告诉爸妈的。自从爸妈来了以后,恒锋身上的胆子就轻松了。恒美即便有什么事情,也不用恒锋操心了。

那晚,恒美回到家里,看到爸妈正在厨房里做饭。阿超和相玫正絮叨着恒美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听到恒美回来。恒美悄悄的来到了厨房门口,听着爸妈的说话声。她听得清清楚楚的。

相玫正和阿超唠叨着恒美未来的婚事。俩人都觉得,恒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不再成为陈家的累赘!

恒美听到这里,紧咬着牙关。她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卧室里。她悄悄地掩上那面棕漆刻花木门,把疲倦的身体倚靠在门上,缓缓的闭上了眼,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她已经苦干了眼泪,实在无泪可流了。她在心里祈祷着,祈祷苍天的眷顾,能让他再次出现在她的身边,并且逐渐的接近她!

只有那样,她才能挽回自尊!否则,她岂不是一直是陈家的累赘!虽然,她的运命很凄苦,在少女时代经历了那件吓人的意外,但是,她毕竟是陈家的累赘!以前,她心里的痛还没有这么的深刻。可自从恒锋和若兮恋爱,恒锋和她分开住以后,她心里的这份痛便开始撕心裂肺的发作了起来!

所以,她必须要挽回自己的自尊!阿超和相玫还不知道恒美已经回来了,俩人继续讨论着恒美的将来。阿超心烦气躁的,说话的声音很大。相玫也跟着抬高了声音。弄到最后,俩人竟然都压不住心里的火气,索性大声的吵了起来。

相玫被逼的急了,索性哭喊道:“我后悔当初生下恒美!本来,我们已经有恒锋了,你偏偏还想要个女儿!都怪你!”

阿超抱怨道:“谁能想到恒美会出事呢!都怪你,非要去外面宣传招生,害得我跟着你去了!”

恒美听着爸妈的争吵,压根就不敢睁开眼睛。她在心里念着圣母玛利亚耶稣基督,祈求万能的主能拯救她!让凯杰能再次出现在她的身边。那时候,她会不管不顾的主动和凯杰搭讪,吸引他的注意,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勾引他!

假如,事情进展的顺利,他成了她的男朋友。那么,她就可以在学院里以及家里扬眉吐气了!现在,她只能在心里祈祷着。

那晚,她失眠了。她坐在窗户跟前,对着天上凄迷的星辰许愿。因为,那晚没有月亮。真不知道怎么了!月亮竟然不见了。也许,月亮被前面的那一排高耸的摩天大楼遮住了。也许,月亮压根就没有升起。

恒美只能向几颗寂寥而又凄迷的星辰许愿。她是那么的虔诚,那么的悲悯,简直把心都融化了。

晚饭的时候,相玫给恒锋和若兮送饭。因为,恒锋和若兮不愿意和恒美同桌吃饭,免得看她的脸色。所以,阿超夫妇把饭菜做好以后,都会送到楼下。恒锋把恒美哭哭啼啼的事情告诉了母亲。相玫叹息道:“她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什么都不肯说。这会儿,她正陪着你爸爸吃饭呢。”

恒锋道:“不知道她又抽了什么疯了!我们也懒得问了。实在懒得问了。”说到这里,看了若兮一眼,不再说什么了。

若兮道:“她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肯定会说出来的。”

相玫皱着眉头,道:“这段时日以来,恒美比以前强多了。我想,你们肯定也都察觉了。至少,她不像以前那样的呼喊乱叫的发脾气了!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竟然又哭哭啼啼的。”说着,不由得叹息了几声。

翌日,恒美来到了学校。那天,她没有什么课。本来嘛,她都已经念大四了,准备毕业论文了。一上午的时候,她都在教室里发呆。以前,她经常去那间小图书室的。可是,她现在肯定不会去那里了!

中午的时候,她独自去吃饭。也实在没有什么胃口。食堂里的饭菜照旧是老样子,简直让人都吃腻了胃。可又不能不吃。她吃饭,照旧朝着那家小咖啡馆走着。她的心突突突的加速跳着。因为,心里的那份盼望正发着光和热,催着她的那颗心加速跳动着!

她的脚步放的格外的缓慢。她害怕走快了会遇不到凯杰。可又害怕走的慢了也不会遇到凯杰!走快了不行,走慢了也不行。索性,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那天的气温很低。冬阳萧索。空气里浸满了寒凉。冷风吹拂着她的大衣的领子,发出了哗哗的声响。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靴子。那双靴子很时髦,可是并不暖和。她的脚底有些发麻,不停的踱着脚。

周围没有什么行人。那条寂静的小路实在是太寂静了。恒美试着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她朝着后面望了望,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她又朝着前面看了看,发现前面也没有人。

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叹息了起来。

她的心简直都已经悲凉到了极点。昨天的这个时候,她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凯杰。可今天的现在,哪里有凯杰的身影呢

她不由得叹息了起来,自言自语的道:“不过是偶遇而已!哪里会再出现呢”

这句话刚说完,前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恒美不由得抬起头,看到前面走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

恒美苦笑了几声。等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走过去以后,她也挪动了脚步,朝着前面缓缓的走着。突然间,远处又显出了一个身影,并且是一个男子的身影。恒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那个渐渐走来的身影。

她冻得发红的脸上显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太冷了!昨天和今天的温差实在是太大了!可是,她的笑即便僵硬着,可毕竟是发自她内心深处的微笑。她是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

凯杰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的。他也觉得,他也许不会在这条路上碰到恒美了。可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去文学院找恒美。昨天,他回到家里以后,压根就没有把遇到恒美的事情告诉爸妈,当然,他更不可能告诉阿丽了!

昨晚,他的心里是载着一份激动的。当时,他遇到阿丽的时候,心里也是涌出了同样的激动。如今,他再次在心里体味到了那种荡气回肠的感觉了。实在是一件很曼妙的事情!

这会儿,他看到恒美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前面。看样子,她正等着什么人……

两边的不知名的树都已经落尽了叶片。枯枝嶙峋,衬在冬日清新瓦蓝的天幕上,像瓷上的纹理。一棵树的底下,默默的站着一个穿着棕色大衣、黑色靴子的年轻女人。她清亮的眸光闪闪,眺望着路的这一头。

凯杰跑了过去。他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的那份激动。他算计着,恒美肯定是专门等着他的!

他相信这份直觉!错不了!

恒美眼瞅着凯杰跑了过来。本来,她在心里盼着凯杰能出现。可是,当他真正的出现以后,她的心里竟然又莫名其妙的觉得紧张了起来,不由得用两只手攥紧了那只奶白色的小提包。

凯杰跑了过来,笑道:“你好!真巧,我们又遇见了。你准备去咖啡馆吗我正好也准备去那里。看到你在这里,跑过来问一问。”

恒美点了点头,道:“是呀。我也准备去那里呢。本来,我在这里等闺蜜呢。可那个同学没来。我猜,她肯定来不了了。她说,要是过了两点半,她就不会来了。”说到这里,故意看了看手腕的那只精致的表,叹息道:“已经两点四十了!她不会来了!”说着,便缓缓的朝着医学院旁边的那家咖啡馆走去了。

凯杰走在她的身边,笑道:“今天很冷。好在,你穿的不单薄。”

恒美听到这句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她的身上确实不冷。可是,她的那双脚确很冷。当然,她穿的那双靴子看起来很厚实,其实很单薄。

此时,她只能笑道:“是呀。我穿的很厚。”

凯杰道:“你偏偏缺了一条围巾。”说着,便解下了自己戴的那条花格子围巾,递给了恒美。

恒美接了过去,笑道:“很漂亮。你是个很有品味的人。可我的脖子不冷。谢谢你!”

凯杰只好把围巾重新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恒美急忙道:“我叫陈恒美!你呢”

凯杰道:“我叫陆凯杰!我今年二十四岁!”

恒美笑道:“我比你小两岁。”

凯杰道:“你家是哪里的呢为什么会来纽约留学呢”

恒美道:“我家在长沙。我爸爸是一所中学的校长。我妈妈是那所中学的老师。我们家一直生活在长沙。因为,我妈是长沙人。我爸爸为了我妈,放弃了在上海的生活。他是个很能做出牺牲的男人。因为,他以前参加过抗战游击队!组织上照顾他的子女,资助我和哥哥来纽约留学!你呢你家里什么情况呢”

凯杰道:“我家一直生活在上海。爸爸以前是上海大帅府的大帅。抗战的时候,他做过很多事情。后来,他和我妈妈去了华港,生下了我。我们家在华港过了很多年。等我长到八岁的时候,抗战正好结束了,我们全家又搬回到了上海。从那以后,就一直住在上海。我爸爸一直做生意,在上海有口皆碑的。我妈一直在家里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子。她是个很温存细腻的女人。”

恒美听到这里,不由得琢磨起了心事。因为,她曾听父亲说起过上海那头的事情,自然知道陆家的事情!凯杰的心里也琢磨着恒美的话。因为,他也听父亲说起过陈阿超的事情。

现在看来,恒美很有可能就是陈阿超的女儿!